寒冷。洞窟深处特有的、能冻结灵魂的阴寒之气,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顺着毛孔拼命往他残破的身体里钻。单薄的、浸透了血污和泥浆的破烂衣衫根本无法提供丝毫御寒的作用。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每一次颤抖都带来全身肌肉的痉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由远及近,粗暴地撕破了死寂。两道摇晃的、昏黄黯淡的光柱刺破黑暗,那是守卫矿奴的监工手中提着的劣质灵石灯。灯光映照出两张被矿洞恶劣环境侵蚀得如同树皮般粗糙冷漠的脸。
“喂!那个新来的!死了没有?”一个沙哑如同破锣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和鄙夷。
另一只穿着破旧皮靴的脚毫不客气地踢在林尘的肋骨上。剧痛让林尘蜷缩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
“妈的,命还挺硬!穿骨废功丢下来都摔不死你!”那个沙哑的声音啐了一口,“没死就爬起来干活!死灵矿洞不养闲人!今天不挖够十块‘黑纹石’,别想喝一口馊水!”
粗糙冰冷的铁镐被粗暴地塞进林尘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中。铁镐沉重异常,以他此刻的状态,仅仅是握着它就耗尽了全身力气。
“快点!磨蹭什么!”皮靴再次重重踢在他身上。
林尘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喘息着,依靠着冰冷的洞壁,一点一点地撑起自己如同灌满了铅的身体。每挪动一寸,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和伤口撕裂的剧痛。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没有再次倒下。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以及死寂之下,疯狂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那是刻骨铭心的恨意,是支撑他这具残躯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燃料。
他拖着沉重的铁镐,一步一挪,像一个提线木偶,跟随在监工身后昏黄摇曳的光晕里,更深地投入这片吞噬生命的、永恒的黑暗地狱。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铁镐敲击在坚硬岩石上发出的、单调而绝望的“铛…铛…”声,以及监工们时不时的呵斥与鞭打声,成为死寂中唯一的变奏。
黑暗和潮湿是永恒的主宰。岩壁上凝结的水珠冰冷刺骨,不断滴落在脖颈、后背,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寒颤。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岩石粉尘、霉烂气味和矿奴身上散发的汗臭、脓血以及死亡的气息。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着细小的砂砾和毒素,肺部如同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
食物是每天一小碗散发着馊臭、漂浮着不明杂质的糊状物,勉强维持着生命的最低需求,却无法提供任何恢复体力的能量。饮水则是岩壁上渗出的、带着浓重土腥味和硫磺味的浑浊水滴。饥饿与干渴如同附骨之疽,日夜不停地折磨着这具残破的躯体。
鞭打是家常便饭。监工们手持浸过油的坚韧皮鞭,稍有懈怠,或者挖掘出的矿石数量不够,呼啸的鞭影便会毫不留情地撕裂矿奴们本就褴褛的衣衫,在皮开肉绽的旧伤上增添新的血痕。惨叫声在洞窟中回荡,很快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