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归隐后,北凉突现天象异变。
紫微帝星黯淡,钦天监惊惶上书:“天界索债,人间气运枯竭将至。”
昆仑巅上,自称云螭的天界使者踏雪而来:“徐骁当年踏碎天门,欠下的债该还了。”
他指尖轻点,北凉三州百姓魂魄如萤火飘向琉璃盏。
徐凤年握紧木刀,漫天风雪骤然凝滞:“我爹踩碎的是枷锁。”
云螭冷笑冻结万里河山:“凡人,也配逆天?”
那一夜,听潮阁顶的刀光照亮半个离阳。
垂垂老矣的卖炭翁在冰雕中保持递炭的姿势。
徐凤年刀尖滴落仙血:“这一刀,为天下凡人而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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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的朔风,刀子似的刮过北凉道,卷起砂石,撞在听潮阁厚重的窗棂上,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像是边塞老卒吹响的断角残音。
阁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层层叠叠的书架间明灭不定,如同蛰伏的巨兽在呼吸。空气里沉淀着墨香、陈年纸张的微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从遥远北莽飘来的铁锈与血腥混杂的气息。徐凤年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裹着件半旧的狐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榻边矮几上一柄毫不起眼的木刀。刀身温润,纹理细腻,是上好的雷击桃木心,却未开锋,钝得像个孩子把玩的玩具。窗外,是北凉王府沉寂的轮廓,再远处,是更深的、被无边夜色吞噬的莽莽荒原。自离了那座太安城,回到这片生养他的苦寒之地,他便将自己沉入了这片故土的幽深里,像一滴水珠落入瀚海,敛去所有惊涛骇浪的锋芒,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啪嗒。”
一声轻响。是灯花爆开的声音,在这过分寂静的阁楼里显得格外清晰。
徐凤年摩挲木刀的手指微微一顿。几乎是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无声无息地顺着脊柱悄然爬升,并非来自窗外的风雪,而是源自灵魂深处某种被触动的不安。
他抬眼。
目光穿透半开的雕花木窗,投向那墨汁般浓稠的夜空。星子稀疏,寒光点点。然而,就在那片星图中央,那颗象征着人间帝王的紫微帝星,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却无可挽回地黯淡下去!其光芒不再尊贵威严,反而透出一种油尽灯枯的惨淡灰败,周围原本拱卫它的星辰,光芒也如同被无形的手攫取,纷纷萎靡、飘散,整个天穹都透着一股衰败的死气。
异象!
徐凤年猛地坐直身体,狐裘滑落肩头也浑然未觉。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眸子,此刻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刀锋,死死锁住那颗黯淡的帝星。他体内的气机,那身已臻化境的大黄庭修为,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微微躁动起来,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涟漪扩散,撞得他心口微微一窒。一股极其陌生的、冰冷而漠然的气息,如同来自九幽之下的窥探,正从极高远的天穹深处,若有若无地垂落下来,带着一种审视蝼蚁般的傲慢。
“来了……”他喃喃低语,声音低沉,在空旷的听潮阁里激起轻微的回响。
就在这时,阁楼下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木质的楼梯发出细微的呻吟。一股混合着昂贵熏香与成熟女子体息的馥郁芬芳,悄然弥漫开来,冲淡了阁楼里陈腐的书卷气和窗外透入的凛冽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