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苇端着一方乌木托盘,步履袅娜地走了上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领口袖边绣着精致的暗纹,衬得那张本就倾国倾城的脸愈发慵懒华贵。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只在眼角眉梢留下几缕不易察觉的风情。托盘上放着一只温润的白玉酒壶和两只同色的酒杯。
她走到软榻边,眼波流转,在徐凤年紧绷的侧脸和窗外那片诡异的天幕上轻轻一扫,唇角便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她放下托盘,伸出纤纤玉指,姿态优雅地执起玉壶,剔透的酒液带着琥珀般的光泽,无声地注入杯中。
“刚温好的‘绿蚁’,”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能酥到人骨子里的慵懒,尾音微微上挑,像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心尖,“驱驱寒气?”
徐凤年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她身上,又移向她手中那杯酒。酒液在玉杯中微微晃动,映着烛光,也映出他眼中那片深沉的凝重。他没有去接那杯酒,只是看着她。
裴南苇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将酒杯递得更近了些,几乎要碰到他的唇。她微微倾身,吐气如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坠入玉盘:
“你爹当年踩碎的……那扇门后面藏着的东西,找上门来了。”
“轰隆——!”
一道刺目的紫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沉沉的夜幕,将整个听潮阁映照得一片惨白!电光并非一闪即逝,而是如同狰狞的巨蟒,死死咬住了西北方向那座横亘天地、终年积雪的昆仑巨峰!
紧接着,并非雷霆的轰鸣,而是一种沉闷到令人心悸的、仿佛大地深处骨骼断裂的巨响,伴随着整个听潮阁,乃至整个清凉山都难以察觉的微微震颤!
徐凤年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穿透窗棂,死死钉向那遥远的昆仑之巅!
在那片被紫色电光反复鞭挞的绝顶风雪之中,一点白芒凭空出现。
那白芒初时微弱,如同雪原上一点不起眼的星火。然而,它出现的位置太高了,高到超越了凡人目力的极限,高到仿佛悬垂于九天之上!它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膨胀、坠落。
近了,更近了。
那并非星火,而是一个人影!
他踏空而行,足下未踩任何实物,每一步落下,虚空中便绽开一圈肉眼可见的冰晶涟漪,如同踏在无形的寒冰台阶之上。漫天狂舞的暴风雪在他身周骤然凝固,亿万片雪花保持着飞舞的姿态,被瞬间冻结成一片片剔透的冰晶,环绕着他,形成一条静止的、璀璨而冰冷的星河之路。
他一身素白到极致的长袍,不染纤尘,宽袍大袖在绝对静止的空气中纹丝不动。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眉眼间却只有一片亘古冰川般的漠然,仿佛世间万物,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于他眼中不过是尘埃聚散,不值一哂。他周身弥漫着一种纯净到极致、也寒冷到极致的“仙气”,这气息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似乎被冻结、被净化,排斥着一切属于人间的烟火与浊气。
正是云螭!
他的身影悬停在昆仑主峰之上,并未立刻落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淡漠地扫过下方这片苍茫苦寒的大地,目光所及,仿佛在俯瞰一片即将荒芜的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