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点光芒,或明或暗,或大或小,带着生的温暖、死的悲凉、爱的眷恋、生的希望……从北凉三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升腾而起!从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从牙牙学语的婴孩身上,从辛勤耕耘的农夫身上,从戍守边关的将士身上……它们汇成了一条条无声流淌的光之溪流,最终汇聚成一片浩瀚而悲怆的、倒卷向苍穹的光之海洋!
这片由无数凡人灵魂本源气运组成的“海洋”,在九天之上那绝对意志的牵引下,奔腾咆哮着,涌向昆仑之巅,涌向云螭掌心之上那缓缓旋转、闪烁着贪婪七彩霞光的聚运琉璃盏!
盏口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底的漩涡,疯狂地吞噬着那涌来的光流。盏内,无数细碎的光点碰撞、旋转、被强行熔炼,七彩霞光愈发璀璨夺目,散发出的气息也越发宏大、神圣,却也越发冰冷、贪婪。每多吸收一分人间气运,那琉璃盏的光芒就炽盛一分,而下方北凉三州的大地,就仿佛被抽走了一分生机,多添了一分死寂的灰白。
云螭悬立于冰封的昆仑之巅,白衣在静止的、闪烁着冰晶光芒的风中纹丝不动。他微微垂首,冰蓝的眸子漠然地注视着掌中那贪婪吞噬着生命光流的琉璃盏,如同神祇在欣赏一件新得的玩物,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超然物外的、近乎纯粹的欣赏。
“尘归尘,土归土。”他薄唇微动,冰冷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响彻天地,如同天道法则的宣判,“凡俗气运,归于仙道正途,亦是尔等归宿。”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冻结的寒意和理所当然的漠视。
就在这天地失声、生灵涂炭的绝望时刻!
一点微光,在北凉王府深处,那座沉寂的听潮阁顶楼,骤然亮起!
那光芒起先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转瞬之间,便化作一道撕裂长夜、洞穿虚空的煌煌刀意!这刀意无形无质,却带着一股斩破一切束缚、焚尽所有枷锁的决绝与暴烈!它冲天而起,并非直指昆仑,而是悍然斩向那片笼罩北凉三州、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天的巨大吸力场!
“嗤啦——!”
一声仿佛坚韧布帛被硬生生撕裂的刺耳尖啸,响彻在所有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那沛然莫御、如同天穹倾覆般笼罩北凉的恐怖吸力场,竟被这道煌煌刀意从中硬生生地斩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光之海洋的奔流,为之一滞!
无数正被强行抽离、飞向琉璃盏的生命光点,在这道缺口出现的瞬间,如同被切断了牵引的提线木偶,骤然失去了向上的动力,茫然地悬浮在半空,明灭不定!
云螭那古井无波的冰蓝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万载玄冰上掠过的一缕几乎不可见的涟漪。他缓缓抬头,目光穿越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投向北凉王府的方向,投向了那座灯火摇曳的听潮阁顶楼。
阁楼顶层的窗户,不知何时已完全洞开。
凛冽如刀的寒风呼啸着灌入,将满室的书页吹得哗哗作响,烛火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徐凤年就站在那洞开的窗前。
他身上依旧裹着那件半旧的狐裘,身形在狂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然而,他手中紧握着的,却不再是那柄温润的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