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在那股来自九天之上的无形吸力降临的瞬间!

老杜头干瘪枯瘦的身躯猛地一僵!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的淡黄色光点,如同夏夜最不起眼的萤火虫,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眷恋与不舍,缓缓地、艰难地从他微微张开的、布满血沫的口中飘了出来。那光点极小,光芒柔和,仿佛承载着他残存的所有体温和生命最后一丝微弱的活力。

光点离体的刹那,老杜头浑浊的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那具饱经风霜、只剩皮包骨头的躯体彻底松弛下去,最后一声悠长的叹息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再无声息。窝棚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比外面的寒夜更加刺骨。

那点淡黄色的光点,似乎还在空中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回望那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然后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再无留恋,倏地加速,穿透了茅草顶棚的破洞,向着西北昆仑的方向,无声地飞去。

同样的一幕,在广袤的北凉三州大地上,无数角落同时上演!

幽州边境,一个小小的村落。村口简陋的土地庙前,一个穿着打满补丁花袄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将半个冻得硬邦邦、她省了一天都没舍得吃的杂面窝头,放在那泥塑的土地公神像脚下。小脸冻得通红,一双大眼睛却亮晶晶的,充满了最纯真的祈盼:“土地公公,求求你,让我娘亲的病快点好起来吧……”

稚嫩的祈祷声还未落下,小女孩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得一片死灰。她小小的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布娃娃,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一点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却纯净得如同初生朝阳般的淡金色光点,带着小女孩对母亲最深的依恋和对神明最纯粹的信仰,从她小小的额心飘出,毫不犹豫地飞向天际。

陵州,一座繁华的边城。深宅大院内,红烛高烧。一个面容憔悴却难掩秀美的少妇,正坐在温暖的锦帐之中,满脸都是初为人母的温柔光辉。她低着头,无比珍爱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手指轻柔地抚摸着怀中襁褓里熟睡婴儿那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婴儿睡得正香,小嘴无意识地咂吧着,仿佛在做着什么香甜的梦。

少妇脸上幸福的笑容骤然凝固。

一点极其柔和的、蕴含着浓郁生命气息的乳白色光点,带着母亲对孩子无尽的眷恋与祝福,从她因惊骇而微微张开的唇间飘出。同时,一点更加微弱、如同露珠般剔透纯净的淡粉色光点,也带着婴儿对这陌生世界最初也是最懵懂的感知,从那熟睡的小小襁褓中悄然升起。两道光点,一乳白,一淡粉,如同相互依偎的精灵,在空中短暂地交缠了一瞬,便一同被那无形的巨力攫取,朝着昆仑的方向急速飞去。

少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软软地歪倒在锦榻上,抚摸着婴儿脸蛋的手无力地垂落。襁褓中的婴儿,那香甜的睡容也永远地凝固了。

凉州城内,军营校场。一个刚刚操练完毕的年轻北凉士卒,正和同伴围着一小堆篝火取暖。他小心地从怀里掏出半块被体温焐得温热的麦饼,正要掰开分给身边的袍泽,口中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等这次军饷发了,给俺娘扯块花布,她念叨好久了……”话音未落,他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憨厚的笑容凝固了。一点带着蓬勃朝气、如同跳跃火焰般的赤红色光点从他胸口逸出,飞向远方。他手中的麦饼掉落在冰冷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