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和苏晓恋爱三年,分手二十七次。

每次吵架她都熟练掏出硬币:“猜对就继续。”

我总猜正面,她总能把硬币变成反面。 生日那天她消失整日,深夜却带陌生男人回家。

“他是我发小。”她边涂指甲油边说。

我低头看见她常玩的硬币卡在沙发缝里。

终于明白那些反面的真相。

暴雨夜我拖着行李箱出门,硬币在口袋里叮当作响。

数到第二十八枚时,身后传来阳台推拉门响动。

她声音穿透雨幕:“这次不猜硬币了吗?”

我回头,看见她身边站着那个所谓的“发小”。

硬币落在玻璃茶几上,清脆的一声“叮”。

“猜吧。”苏晓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猜对了就继续,猜错了……你知道规矩。”

客厅里没开主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冷光明明灭灭,映着她淡漠的侧脸。我的手心有点潮,眼睛盯着那枚在光影里旋转、跳跃,最终归于静止的硬币。它在电视蓝光的浸泡下,像一枚小小的、冰冷的月亮。

“正面。”我说,声音干巴巴的。

她的指甲——涂着昨天刚换的哑光酒红色——轻轻一拨。硬币翻了个身,背面的花纹安静地趴在了玻璃面上。

“哦,错了。”她甚至没有看我,目光依旧粘在电视屏幕上,里面一群人在虚假地哈哈大笑。“明天帮我打包东西吧。”

这是第几次了?十七?还是十八?茶几玻璃表面下压着的几张外卖单子边缘微微卷起,油腻腻的。每一次争吵都大同小异,最终导向这枚该死的硬币。而我像个被驯化的赌徒,一次次押注在“正面”上,固执地相信着那渺茫的、能将她留下的可能。她总是赢家,硬币的反面,是她永远不变的底牌。

“晓晓,就因为忘了买你指定的那款脱脂牛奶?”我把声音放软,试图去够她的手。指尖离她微凉的手背只有一寸。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那枚硬币被她飞快地攥进掌心,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银光。“那是小事吗?”她终于转过头,眉头蹙着,带着一种被打扰的不耐烦,“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只要那个牌子!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记我的事?”她站起身,发梢扫过我的下巴,“累了,懒得吵。明天下午三点,别迟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笃、笃、笃,一路响进了卧室,然后是门锁“咔哒”落下的轻响。

客厅瞬间只剩下电视里罐头一样的笑声,空洞地在墙壁间碰撞。我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玻璃寒气透骨,一点点渗进皮肤。那枚被她拨弄的反面,在我眼底不断扩大,冰冷的棱角硌得眼睛生疼。沉重的无力感,像一张湿透的毯子,劈头盖脸地裹下来,让我喘不过气。窗外的霓虹灯光爬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破碎而沉默的影子。

那二十七次,每一次硬币冰冷的反面落下,都像在她亲手筑起的冰墙上,又狠狠地凿下一块。我像个虔诚的信徒,明明心底早已裂开了怀疑的缝隙,却还在绝望地用体温去捂热一块注定不会融化的顽石。

直到那个星期五,我生日。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KTV包厢里固执地亮着,时间跳到晚上十一点十七分。一帮哥们儿还在鬼哭狼嚎地吼着《死了都要爱》,蛋糕上的蜡烛早就烧得只剩歪歪扭扭的蜡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