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又敷衍地吹了吹指甲，终于放下小刷子，伸了个懒腰，露出腰间一小截白皙的皮肤。“哦，”她懒洋洋地开口，指尖点了点那个男人，“宋扬。我发小，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铁磁儿。刚从国外回来，顺路送我。”她的解释轻飘飘的，像谈论天气。
宋扬适时地站起身，带着那种惯于社交场合的从容，朝我伸出手。“你好，林哲是吧？晓晓经常提起你。”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包裹住我的手时，传递过来的力道不轻不重，眼神里却有种不动声色的评估意味。
我的手心冰凉，甚至有些发僵，几乎机械地和他握了一下。“你好……”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宋扬家离这有点远，外面又下起雨了，”苏晓站起身，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走，腰肢轻摆，“我就让他今晚睡客房了。你，”她侧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吩咐，“去把客房收拾一下？被子在衣柜最上面那层。”
客厅明亮得晃眼，那盏她非说很有艺术感的吊灯，此刻投下的光带着一种冰冷的、能把人照得无处遁形的惨白。香水味、酒气混合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尴尬，沉重地悬浮在空气里。我像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站在自己租来的房子客厅中央，脚下生根，动弹不得。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猛地冲上头顶，耳膜里嗡嗡作响。
“哦……好。”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过身，走向那个堆放杂物的客房。双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得拖不动。
“哎，林哲，”走到门口时，苏晓的声音追了过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剔，“顺便把你那双旧球鞋收收，别堆门口碍事。”她正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宋扬，动作熟稔自然。
宋扬微笑着接过，目光扫过我僵硬的背影。“谢了，晓晓。”
我拉开门，闪身进了黑洞洞的客房。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敢大口喘气。客厅里隐约传来他们压低的笑语声，模糊不清的字句像细小的针，扎在紧绷的神经上。黑暗中，我闭上眼，狠狠吸了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巨大空洞和那几乎要将骨头都冻裂的寒意。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门板边缘，木刺扎进指甲缝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
良久，我才抬手，摸索着按亮了客房的顶灯。惨白的光线瞬间填满这个堆满纸箱和旧物的狭小空间，灰尘在光束里狂乱地飞舞。我走到墙角的简易衣柜前，踮起脚，费力地去够最顶层那卷厚实的冬被。指尖刚触碰到冰冷的被套，余光却猛地被沙发角落里一点微弱的光泽攫住。
动作停滞。
客厅沙发上那个老旧的布艺沙发，扶手的角落裂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里面似乎卡着个小小的、圆形的金属物件，在灯下反射着一点冷硬的微光。
我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