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块冰,从嘴里吐出来,冻得我自己都打哆嗦。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指节泛白。“苏念,你看着我。”他的眼睛红得吓人,睫毛上沾着水光,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别的,“你说真的?”
我用力挣开他的手,站起身就往外跑。雨水瞬间打湿了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一起落在衣领里。身后传来他的喊声,一声比一声急,像刀子割在心上。
我不敢回头。
我怕一回头,就会看见他站在雨里的样子;怕一回头,那些拼命攒起来的狠心就会碎成渣;怕一回头,就会扑进他怀里,告诉他我有多疼,有多舍不得。
跑到街角时,我蹲在公交站牌后面,看着咖啡馆的方向。他没有追出来。
雨越下越大,把整个世界都浇得冰凉。我摸着口袋里的止痛药,却不敢吃——吃了会犯困,我怕错过他可能发来的消息,哪怕只是一句骂我的话。
手机安安静静的,像死了一样。
2018年10月15日 星期一 阴
住院的第十天。
手背被针眼扎得青一块紫一块,护士换吊瓶时,总念叨“小姑娘血管太细”。我看着药液一滴滴往血管里钻,像在数着日子。
阿哲发了消息来,问“奶奶好点没”。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五分钟,回了句“好多了”。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眼泪突然掉在了手机屏幕上,把“好多了”三个字晕成了一片蓝。
他没再追问。
也许他终于信了。
昨天半夜疼得厉害,我摸着肩膀上刚拆的活检伤口,那里贴着厚厚的纱布,医生说结果不太好。黑暗里,我摸到枕头下的星星罐,是他折的999颗星星,塑料罐被我摸得发潮。
我一颗一颗数,数到第321颗时,想起那是他的生日。去年这天,他捧着蛋糕来画室,蜡烛烧到最后,他偷偷在我耳边说“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
走廊的灯忽明忽暗,我把星星塞回罐里,捂在胸口。星星硬邦邦的,硌得人疼,可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压下骨头缝里的疼。
今天护士来换床单,看到我床头柜上的画具,笑着说“还画画呢”。
我点点头,想画一画阿哲的样子。可笔刚碰到纸,手就抖得厉害——我突然怕自己忘了他的样子,忘了他笑起来时左边的虎牙,忘了他皱眉时眉间的小坑,忘了他穿白衬衫的样子。
最后画出来的,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像被雨水打湿的墨迹。
2018年11月7日 星期三 雪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早了半个月。
我趴在窗台上看雪,雪花落在窗沿上,积了薄薄一层,像撒了把糖。去年这个时候,阿哲拉着我在雪地里跑,他说“雪是天上揉碎的星星”,结果自己摔了个屁股蹲,羽绒服上沾的雪,被我拍了好久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