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蝉鸣里的旧书店
林小满蹲在书店门口的青石板上，用旧牙刷刷着铜门牌上的绿锈。阳光穿过泡桐树的缝隙砸下来，在她发顶跳着碎金。门牌上 "归墟" 两个字渐渐露出来，是已故的老店长写的，瘦金体，像两根要飞起来的细竹。
"小满，茶要凉了。"
阿婆端着陶壶站在门槛里，蓝布衫上沾着刚择的空心菜碎叶。林小满应了一声，把牙刷塞进围裙口袋，指尖蹭了蹭手腕上的红绳 —— 那是妹妹小棠生前编的，用校门口五毛钱一卷的红毛线，编到最后剩一截，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归墟书店在平洲老城区的巷子里，左右是卖卤煮的摊子和修自行车的铺子，烟火气裹着墨香飘出去二里地。书架是老店长留下的旧木架，每一层都刻着前主人的名字，比如第三层最左边的 "周建国 1987"，笔锋里还带着少年的莽撞。林小满接手书店三年，没添过新书，只收旧书 —— 有人拿来泛黄的课本，有人拿来缺页的小说，最奇的是去年有个老头抱来一摞 50 年代的菜谱，封皮上还沾着当年的酱油渍。
"今天收着什么好东西？" 阿婆把青瓷杯推到她面前，茶烟卷着桂花香钻鼻子。
林小满翻开刚收的旧书，是本破破烂烂的《小王子》，封面的小王子正坐在星球上看日落，衣角被涂成了粉红色 —— 显然是某个孩子的杰作。书脊裂开了，露出里面的衬页，写着一行铅笔字："小棠，要像星星一样亮哦。"
她的手指突然僵住。
窗外的蝉鸣炸起来，像有无数只小锤子在敲太阳穴。三年前的夏天突然涌进来：小棠穿着白裙子跑在巷子里，扎着和她一样的马尾，手里举着刚买的冰淇淋，喊着 "姐姐等我"；然后是刹车声，冰淇淋砸在地上，奶油混着血漫开；然后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医生摇头，说 "送到的时候已经没呼吸了"。
"小满？小满？" 阿婆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
林小满猛地回神，把书合上，指节泛着青白："没事，阿婆，刚才想起点事。"
"唉，" 阿婆摸了摸她的手背，皱纹里都是心疼，"小棠走了三年了，你也该往前看了。"
往前看？林小满望着书店里的书架，每一层都摆着小棠的东西：她的作业本，她画的蜡笔画，她攒的玻璃弹珠。这些东西像一把把锁，把她困在 2022 年的夏天，再也走不出去。
傍晚的时候，有人推开书店的门。风掀起挂在门口的粗布帘，带着外面的热浪涌进来。林小满抬头，看见个穿藏青色衬衫的男人站在门口，背着个磨损严重的帆布包，手里拿着台旧相机 —— 镜头上贴着个卡通贴纸，是只歪耳朵的兔子。
"请问...... 有没有《小王子》？" 他的声音很低，像浸了水的棉花。
林小满的手指又抖了一下。她指了指柜台后的书架："第三排，左数第五本。"
男人走过去，抽出那本书。阳光正好落在书脊上，他的指尖碰到书脊的裂痕，突然顿住。林小满盯着他的侧脸 —— 高鼻梁，眼尾有一道浅疤，下颌线绷得很紧，像在忍着什么。
"多少钱？" 他把书翻过来，衬页上的铅笔字露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