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慢和不以为然:“所以呢?就因为一个几十年前的‘恩情’,您老这是打算玩一出‘以身相许’?把自己孙子搭进去报恩?”
“不是搭进去!是给你机会!”老爷子声音斩钉截铁,目光如炬,“苏老哥的孙女,苏晚!那孩子…那孩子很好!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刚从国外回来,在乡下静养了些年,性子最是沉静!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下午你们就见面!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你们把证领了!”
“下个月初八?”沈聿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烟灰簌簌抖落在地毯上。他盯着老爷子,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老爷子,您是老糊涂了还是失心疯了?让我娶一个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听都没听过的女人?还温婉贤淑?知书达理?您怎么不直接说她是从哪个朝代穿越来的古董?!”
他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邪火直冲头顶:“不可能!要娶您自己娶去!我沈聿这辈子就是不婚主义!谁也别想往我脖子上套这狗屁枷锁!”
“由不得你!”老爷子拐杖再次重重顿地,发出沉闷的巨响,那声音里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钉在沈聿脸上,“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否则,老子立刻立遗嘱,把我名下所有沈氏集团的股份、不动产、基金……一切的一切,全部捐给慈善总会!一个子儿都不会留给你!你那个宝贝上市公司?呵,我看它离破产清算还有几天!”
空气瞬间凝固了。
沈聿所有的愤怒和咆哮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毁灭性的威胁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他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血液。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老人,那双眼睛里的疯狂和决绝是如此陌生,如此骇人。
股份……资产……基金会……那是沈氏帝国的根基,更是他沈聿呼风唤雨、肆意人生的资本!没有了这些,他沈聿还算什么?他引以为傲的上市公司,在沈氏这个庞大的资本巨兽面前,不过是一艘随时能被巨浪掀翻的小船!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窗外阳光明媚,鸟鸣清脆,屋内却如同冰窖。沈老爷子拄着拐杖,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座沉默的火山,散发着毁灭的气息,等待着最后的裁决。沈聿僵在原地,指间的香烟早已燃尽,灼烫的灰烬烫到指尖,他却浑然未觉。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楚,远远比不上心底那被骤然撕裂、又被寒冰冻结的剧痛和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沈聿眼底翻涌的惊怒、屈辱、不甘,最终被一种更深的、近乎绝望的冰冷所取代。那是一种认清了现实残酷后的死寂。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看向老爷子,嘴角极其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好。”一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和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我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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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会面地点定在沈家老宅那间阳光充足、摆满古董和绿植的花厅。沈聿几乎是踩着点到的,身上还带着昨晚残留的、混合了烟草和高级香水的颓靡气息。他故意没换衣服,依旧是那身价格不菲、却因一夜放纵而显得皱巴巴的手工西装。他要让那个即将出现的“苏晚”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将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一个对她、对这场婚姻,只有彻头彻尾蔑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