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水蛭一样牢牢吸附在苏晚身上。苏家二老舍不得女儿受苦,每个月都要想法设法派人悄悄捎钱捎粮票、捎肉食罐头麦乳精这些在当时普通人家里金贵得不得了的“硬通货”过来。
这些资源,绝大部分落入了张文博的口袋。他不再干活,或者说,他所谓的“劳动”就是绞尽脑汁编造各种名目——要买复习资料为高考做准备啦,需要打通县里关系搞紧缺的学习名额啦…… 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一次次地榨取苏晚从娘家带来的最后一点价值,最后更是一把掏空了苏晚身上所有的钱和几张最值钱的全国粮票、工业券。
他用这些供养出来的不是他的奋斗,而是一个个白天在床上睡大觉,晚上挑灯夜读的“上进青年”形象。更讽刺的是,当恢复高考的消息正式传来,他却需要花大价钱托人去县城甚至省城抢购那些内部流传出来的“参考资料”,美其名曰为了两人的美好未来。
为了这份“未来”,苏晚不得不典当了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值钱的小东西,包括她娘当初塞给她当救命钱的一对小小的金耳环。
当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张文博捏着那张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托人花钱、求爷爷告奶奶弄到的推荐名额占去了一半功劳),激动地抱着苏晚转圈时,她满心以为苦尽甘来。殊不知,那个男人当晚就借口去县城给家里报信,彻夜未归。
后来苏晚才知道,那一夜,他怀里揣着那张来之不易的通知书,还有苏晚典当耳环剩下的最后一点钱,去了村支书的闺女李娟娟家。
那李娟娟是村里难得的“知识分子”——读过几天书,在村小学当代课老师,眼睛长在头顶上,当初知青刚来时就属她最看不上张文博。张文博曾多少次在苏晚面前咬牙切齿地骂过这个“装腔作势的乡下泼妇”。
现在呢?记忆里跳出那个画面: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张文博深情款款地将一网兜供销社买来的、油腻腻的酥皮点心和一小罐雪花膏放在李娟娟家的土炕上,声音是刻意压低的温柔:“娟儿,你看!成了!咱都能回城了!我跟那乡下土妞有啥感情?不过是形势所迫凑合着!现在机会来了,带上你,咱一起走!这通知书,就是咱俩的通行证!”
李娟娟的脸上,那长久以来带着的倨傲,此刻如同春雪遇见骄阳,竟一点点融化成娇羞。她瞟了一眼油纸包裹的点心,声音甜得像掺了蜜:“文博哥……我就知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那……那个苏晚怎么办?”
张文博嘴角一撇,那弧度像是淬了冷刀:“她?乡下泥腿子生的丫头片子,大字不识一箩筐!没了我,她在这地方能活?让她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
就是这段记忆带来的巨大精神冲击和连日来的极度营养不良,让真正的千金小姐苏晚万念俱灰,在那个寒冷的破屋里,孤零零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香消玉殒。
而我,在那场令人窒息的雨夜,因为碎玉镯的意外,莫名地成为了她!
恨!
一股磅礴的、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怒火,猛地升腾起来,烧尽了刚刚穿越而来的最后一点茫然和无措。这愤怒不仅是我自己的,更是残留在这具身体里,苏晚那强烈到能点燃灵魂的怨恨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