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眼前疯狂地旋转、颠倒、碎裂。
天空是铅灰色的，很低，压得人喘不过气。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视线开始模糊，涣散，像蒙上了一层浓重的血雾。
她好像飞起来了，又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粘稠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迅速从身下蔓延开来，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带来一种诡异的、逐渐流失的暖意。
周围似乎响起了模糊而遥远的惊叫声，像隔着厚厚的海水传来。
“撞人了！”
“天啊！流了好多血！”
“快叫救护车！”
混乱的声音忽远忽近，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毫无意义的嗡鸣背景音。
黎灿的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拉扯中浮沉。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目光所及，是路边巨大的、闪烁着霓虹的广告灯箱。灯箱上，沈氏集团最新的楼盘宣传海报光鲜亮丽，沈宴那张英俊而疏离的脸庞，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微微侧着头，唇角带着一丝成功人士特有的、掌控一切的微笑，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下方倒在血泊中的她。
那目光，隔着冰冷的玻璃和生死的距离，依旧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
呵……
一丝微弱的、带着无尽嘲讽和悲凉的气息，从黎灿破碎的胸腔里艰难地逸出。连最后一眼，看到的依旧是这张让她万劫不复的脸。
好恨啊……
恨自己的愚蠢，恨沈宴的薄情，恨沈夫人的狠毒，恨沈父的伪善，恨这冰冷不公的世道！
小辰……她的儿子……那张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脸，那双死死抓住她衣角不肯松开的小手，清晰地浮现在血色的视野里。
宝宝……妈妈……对不起……
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悔恨和牵挂，像最后的浪潮，席卷了她残存的意识。冰冷的雨点混合着温热的血水，从眼角滑落。身体里的温度在飞速流逝，意识沉向无边无际的、永恒的黑暗深渊……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坠入虚无的最后一刹那——
一股无法抗拒的、狂暴到极致的吸力猛地攫住了她！
仿佛灵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冰冷的躯壳里硬生生扯了出来，投入了一个高速旋转、光怪陆离的漩涡！无数破碎的光影、扭曲的声音、尖锐的情绪碎片——出租屋的昏暗、分娩的剧痛、支票的冰冷、法庭的肃杀、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目的车灯、沈宴漠然的脸……疯狂地呼啸而过，拉扯、撕碎着她的感知！
“呃啊——！”
一声无声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凄厉尖叫！
黎灿猛地睁开了双眼！
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胸口急剧起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冰冷的、细密的汗珠。
入眼的不再是冰冷潮湿的马路和刺目的车灯，也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头顶，是略显陈旧的米白色天花板，一盏样式简单的吸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鼻尖萦绕的，是一股淡淡的、有些甜腻的香薰味，混合着高档酒店客房特有的、被精心处理过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身下，是柔软的、带着明显弹性的床垫，触感细腻光滑的床单摩擦着皮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