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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半,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我系着围裙把最后一盘糖醋排骨端上桌时,林薇正对着手机屏幕笑得灿烂。她指尖飞快地敲打着,屏幕反射的光映在她脸上,让那些细碎的雀斑都显得生动了些。
“什么事这么开心?”我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伸手想去拿她的手机看看。
林薇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锁屏界面跳出来,是个我没见过的APP图标。“没什么,”她避开我的目光,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今天面试过了,新工作。”
“哦?哪家公司?还需要你面试到这么晚?”我往她碗里盛了勺汤。我们结婚三年,她换过三份工作,不是嫌薪水低就是抱怨同事难相处,这次能让她这么高兴,想必是合心意的。
“不是公司,是个工作室。”林薇嚼着排骨,眼神有些闪烁,“做模特的。”
我刚端起碗的手顿了顿:“模特?你之前不是说对走秀没兴趣吗?”
“不是走秀,”她放下筷子,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推到我面前,“是……内衣模特。”
名片上印着“绮罗香工作室”,底下一行小字写着“高端情趣内衣定制与拍摄”。我的指尖触到名片边缘,冰凉的卡纸像块冰碴子扎进心里。
“林薇,你没开玩笑吧?”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情趣内衣模特?那是什么样子的工作?”
“就是拍照啊,给他们家的衣服做宣传。”她拿起水杯喝了口,语气轻飘飘的,“摄影师很专业,都是女客户订的货,又不是给谁看。”
“给谁看都不行!”我把名片扫到桌上,瓷碗被带得撞出脆响,“那种衣服……穿在身上跟没穿有什么区别?还要对着镜头摆姿势,你让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家?”
“看什么看?”林薇的声音也硬了起来,“王浩你讲点道理行不行?这份工作时薪是我以前的三倍,一周只需要去两天,剩下的时间我想干嘛干嘛。你以为我愿意每天挤地铁去做那个破文员?一个月工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钱就那么重要?”我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犹豫,“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好好的,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不愁吃穿。你非要去做这种……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
“什么叫抛头露面?”林薇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这是正当职业!人家国外多常见!是你思想太封建,满脑子龌龊想法!”
“我龌龊?”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我指着她的鼻子,“你穿得那么少站在一群陌生人面前,搔首弄姿地拍照,这叫正当职业?林薇,你别忘了你是有丈夫的人!”
“我没忘!”她突然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砸在地上,透明的碎片溅到我脚边,水渍迅速在地板上晕开,“但我更没忘我们结婚三年还住在这老破小里!我同学孩子都两岁了,人家早就换了三居室!王浩,我受够了这种紧巴巴的日子!这份工作轻松又高薪,”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锋利,“要么接受,要么离婚!”
最后三个字像重锤砸在我胸口,我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又看看她通红的眼睛,突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结婚时她穿着白裙子说,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住出租屋也开心。什么时候开始,那些誓言被生活磨成了满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