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清看着宫女手中那碗热气袅袅、散发着奇异甜香的汤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指尖都在发颤,面上却挤出一个感激涕零、受宠若惊的笑容,声音里甚至带上了恰到好处的哽咽:“淑妃姐姐…待我真好!清清…清清感激不尽!”她伸出双手,像是要无比珍重地接过那催命的汤盅。
就在宫女指尖微松,汤盅即将落入她手中的刹那——
“哎呀!”裴清清脚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猛地一绊,整个人向前一个踉跄。她双手惊慌失措地胡乱挥舞,不偏不倚,正正撞在宫女端着汤盅的手腕上!
“哐当——哗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炸响在寂静的偏殿。青瓷炖盅摔得四分五裂,里面那浓稠的、泛着诡异光泽的深褐色汤汁,如同泼墨一般,大半倾泻而出,正正浇在窗边一盆开得正盛的姚黄牡丹上!
那盆牡丹是昨日德妃特意命人搬来“装点”这偏僻角落的,据说是她最心爱、最得意的一株名品。娇嫩欲滴的鹅黄色花瓣甫一沾上那滚烫粘稠的药汁,立刻发出“嗤嗤”的轻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蔫、发黑、卷曲,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燎过。
“啊——我的花!”宫女失声尖叫,脸都吓白了。
裴清清跌坐在地,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和那株瞬间变得焦黑丑陋的牡丹,小脸煞白,眼中迅速蓄满了惊恐的泪水,比那株垂死的花还要楚楚可怜:“我…我不是故意的!姐姐的汤…姐姐的花…都怪我笨手笨脚…”她慌乱地爬起来,想去挽救那株牡丹,指尖刚碰到焦黑的花瓣,花瓣便簌簌掉落。
“完了…德妃娘娘饶不了我…”宫女看着那株死气沉沉的花,面如死灰,喃喃自语。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后宫每一个角落。
次日清晨,当德妃气势汹汹地赶到现场,看到的便是那株昨日还艳冠群芳的姚黄牡丹,如今已彻底变成了一盆焦黑的枯枝败叶,凄惨地耷拉在花盆里,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怪异药味。周围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宫人。
“谁——干——的?!”德妃的尖啸几乎要掀翻屋顶,精心描画的柳眉倒竖,眼中喷出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焚烧殆尽。她保养得宜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精心挑选的丝帕在瞬间被撕扯成几片破布,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裴清清被宫人推搡着,踉踉跄跄跪在了最前面。她浑身抖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杏眼含着惊惧的泪水,怯生生地抬起,飞快地瞥了一眼暴怒的德妃,又立刻深深垂下头去,声音细弱游丝,带着哭腔:“娘娘息怒…是…是清清…清清笨拙,打翻了淑妃姐姐赐的安神汤…污了娘娘的…宝花…”她像是怕极了,肩膀缩成一团。
【安神汤?!淑妃那个笑面狐狸的汤?!泼在本宫的牡丹上?!】德妃的内心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疯狂地炸响,【好啊!好个一箭双雕!既想毒杀这个碍眼的替身,又想借刀杀人,让本宫背上苛待新人的恶名,顺便毁了我最爱的花!贱人!都是贱人!本宫饶不了她!】
德妃气得浑身发抖,胸脯剧烈起伏,精心梳就的发髻都散乱了几分。她死死盯着地上那摊早已干涸发黑的药渍痕迹,又看看裴清清那副吓破了胆、上不得台面的鹌鹑样,只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她猛地抬起手,指尖几乎要戳到裴清清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