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阁”三个字,让沈烟雨擦拭琵琶的手猛地一顿。那是书场后巷深处一间极其僻静的小茶寮,平日里少有人至。她抬起眼,赵老板脸上那种混杂着恐惧和贪婪的神情让她心头一紧。风声?近来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和报童嘶哑的叫卖声里,“东洋人”、“上海”、“炮火”这些字眼,像冰冷的蛇,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她没说话,只默默将琵琶小心地放入琴囊。指尖冰凉,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她换下登台的素白旗袍,重新穿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袖口磨损起毛的旧藕荷色旗袍。布料粗糙的触感贴着她微凉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属于她原本世界的真实感。
推开听雨阁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潮霉气扑面而来。光线比书场更暗,只有角落里一盏油灯如豆,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空气里是劣质茶叶和木头腐朽混合的味道。那个身影就坐在最角落的阴影里,背对着门口,仿佛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沈烟雨走过去,脚步轻得像猫。她在他对面那张吱嘎作响的竹凳上坐下,隔着窄小的方桌。油灯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他的轮廓,依旧是挺括的西服,只是眉宇间那份沉静被一种深重的疲惫和……焦灼取代。他眼下的阴影浓得化不开,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
桌上放着两只粗瓷茶杯,茶水浑浊,早已没了热气。还有两张小小的、硬质的纸片,被一只骨节分明、却微微发白的手紧紧按在桌面上。
“沈小姐。”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全然不复那晚的清朗,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急切,“跟我走。” 三个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沈烟雨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手按着的,是两张船票。昏黄的光线下,“香港”、“大华轮”、“明晨六时启碇”的字样清晰得刺眼。船票的边缘,被他按得微微凹陷下去。
“这是……”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从船票移到他焦灼的脸上。
“船票。” 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被火燎过,“去香港。明天一早,十六铺码头。日本人……上海那边……” 他似乎想解释,却又被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