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杯,冰凉的杯底触及桌面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她挺直脊背,迈开脚步。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声,在这衣香鬓影、谈笑风生的空间里,突兀得像是在敲打某种丧钟。她目不斜视,径直朝着那个被无形光环笼罩的中心走去。
人群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随着她的移动轨迹缓缓聚焦。窃窃私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一圈圈扩散开来。疑惑、探究、好奇,甚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玩味。谁都知道傅沉舟是什么人,这个新来的设计师想干什么?苏晚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芒在背。但她屏蔽了所有杂音,眼中只剩下几步开外那个挺拔而孤绝的背影。他正微微倾身,听身侧一位董事说话,侧脸的线条在华丽吊灯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硬,下颌线绷紧,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漠然。
距离越来越近。苏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极淡的雪松与冷冽烟草混合的气息。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般,几乎要挣脱束缚。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她强迫自己抬起手臂。
目标锁定。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周围鼎沸的人声、悠扬的小提琴声,全都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和震耳欲聋的心跳。
就是现在!
苏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那杯从旁边侍者托盘里匆忙抓起、尚带着冰镇凉意的香槟,毫不犹豫地朝着傅沉舟线条完美的侧脸——
泼了过去!
哗啦!
金黄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刺目的弧线,精准地撞上目标,然后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昂贵的西装前襟,狼狈地流淌下来。晶莹的酒液混合着细碎的气泡,在他深色的衣料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难看的污渍。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空气像是瞬间被抽空,极致的死寂笼罩了方圆数米。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瞬间凝固,惊愕、难以置信、骇然……如同无数冰冷的探针,死死钉在苏晚身上。
傅沉舟的动作也完全顿住了。
他甚至没有立刻回头。香槟顺着他额前几缕被打湿的黑发滑落,沿着高挺的鼻梁,滴落在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最后没入染上污渍的衣领。那冰凉的触感似乎终于穿透了他惯常的冷漠屏障。他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侧过脸。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终于转向了苏晚。
那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没有雷霆万钧的戾气。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将人血液都冻结的审视。像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一只不知死活、胆敢冒犯的蝼蚁。那目光锐利如实质的刀锋,无声地切割着苏晚强撑的勇气,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四肢百骸都浸透了寒意。
“苏……苏设计师?”旁边一位见过苏晚的高管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惊骇得破了音,脸色煞白。
苏晚强迫自己迎上傅沉舟的目光,嘴唇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她听到自己干涩而紧绷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