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混沌的意识稍稍归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牢牢地背在了背上。他的背脊比想象中宽阔,但并不柔软,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肩胛骨坚硬的线条和绷紧的肌肉。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烟草和青草的气息,此刻因为距离的拉近而更加鲜明地包裹着我,带着一种灼人的热度。
“抱紧!”他低吼一声,声音被巨大的雨声吞噬了大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胃部的剧痛和这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带来的冲击让我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身体的本能快于意识,我的手臂几乎是慌乱地、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双腿也下意识地夹紧了他的腰侧。脸颊不可避免地贴上了他汗湿的颈侧皮肤,滚烫的温度烫得我微微一颤。
下一秒,他猛地发力,像一头矫健而蓄满力量的豹子,背着我冲进了教室外那一片狂暴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几乎睁不开眼,只能把脸更深地埋进他湿透的颈窝,寻求一点点可怜的遮蔽。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雨声,是狂风呼啸的声音,还有他踩在积水地面上发出的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啪嗒!每一步都溅起冰冷的水花。
他的身体在奔跑中起伏,每一次蹬地,每一次迈步,都传递着一种惊人的力量和一种不顾一切的急切。雨水顺着他线条凌厉的下颌线不断流淌,滴落在我环着他脖子的手臂上,冰冷刺骨,却又奇异地被从他身体内部散发出的那股强大热力所中和。
他跑得极快,在几乎看不清路的滂沱大雨中,脚步却异常稳健。教学楼、花坛、湿漉漉的操场……都在雨幕中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灰暗色块。我紧闭着眼,只能感受到他背上传递来的灼热体温,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起伏的心跳,那急促而有力的搏动,透过湿透的衣衫,一下、一下,沉重地撞击着我的胸口,竟奇异地压过了胃部那令人窒息的绞痛。
世界仿佛被这场暴雨彻底冲刷、扭曲、压缩,只剩下他奔跑时颠簸的背脊,和他身上那混合着雨水、汗水以及独特气息的味道。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像无数根细小的针,顽固地钻进鼻腔,霸道地驱散着残留在意识边缘的雨水的潮湿和泥土的腥气。
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每一次试图掀开,都伴随着一种虚脱般的乏力感。胃部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掏空后的、绵软而迟钝的钝痛,以及一种奇异的、漂浮在虚空中的失重感。
意识在混沌的泥沼里挣扎。耳畔似乎有遥远而模糊的交谈声,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急性胃炎……脱水……输液观察……” 一个冷静的、属于医生的声音。
“……知道了。” 一个低沉得有些沙哑的回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这个声音……是陈野?
“家属?”医生又问。
短暂的沉默。然后,那个沙哑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才响起:“……嗯。”
家属?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我混沌的意识里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惊讶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热流,悄悄涌上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