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忘带老花镜了,借你家的灯用用。”她笑得满脸褶子堆成一朵菊花,眼睛却往我身后的电闸瞟。
我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立起来。
“奶奶,这么晚……”
“哎呀,老年人失眠。”她晃了晃牛奶杯,“顺便给你送点喝的,长身体呢。”
我盯着那杯牛奶,想起上周她问过我:“朵朵,你夜里是不是有个穿白衣服的朋友?”
当时我以为她只是随口八卦,现在看来,她根本没打算随口。
“谢谢奶奶,我睡前不喝甜的。”我往后退一步,挡住电闸。
王奶奶的笑容僵了僵,下一秒又舒展开:“那奶奶给你放桌上,明早热热再喝。”
她转身,脚步轻得像猫。我听见防盗门关上的咔哒声,才长出一口气。
牛奶杯被留在茶几上,杯底沉着一团灰白的东西,像泡发的药片。
我踮脚回到电闸前,深吸一口气,猛地往下一掰。
啪——
整栋楼瞬间黑透。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卧槽谁把电闸拉了”的骂声。
我蹲在厨房角落里,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却忍不住咧嘴笑。
第一步,完成。
十一点五十。
我摸黑回到卧室,从床底拖出一只纸箱。箱子里装着爸妈去年万圣节剩下的蜡烛,还有我偷偷攒下的五包跳跳糖。
我把蜡烛一根根插在地上,围成歪歪扭扭的圆圈,中间空出一块地方——那是给天使留的“停机坪”。
跳跳糖撕开,倒进蜡烛圈里,彩色的糖粒像微型地雷。
“白衣姐姐爱吃甜的,黑衣哥哥喜欢刺激。”我自言自语,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来吧,一人一包,不打架。”
十二点差五分。
我点燃蜡烛,关门,锁窗,拉上窗帘。小小的房间瞬间变成一座发光的孤岛。
我盘腿坐在圈里,从口袋掏出那张作战计划,最后一行写着:
如果天使不出现,就用别针扎手指,血的味道一定能召来他们。
我捏着别针,比划了半天,没敢下手。怕疼。
忽然,蜡烛的火苗集体歪向一边,像被看不见的手拨了一下。
我屏住呼吸。
墙角,空气开始扭曲,像烈日下的柏油路。先是一只惨白的手,从墙里伸出来,手腕上挂着医院的腕带——林朵,7岁,A型。
那是我的手。
我瞪大眼,看着“另一个我”慢慢挤出来,头发湿漉漉贴着额头,病号服领口一圈暗红色针孔。
她对我笑,嘴角裂到耳根:“朵朵,我替你疼。”
下一秒,她握住我手里的别针,毫不犹豫刺进指尖。
血珠冒出来,滴在跳跳糖上,噼里啪啦炸成一片蓝色火星。
房间的灯管突然自己亮了,刺得我眯起眼。再睁开,白衣姐姐站在我面前,依旧是一身护士服,口罩拉到下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朵朵,又发烧了?”她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回声。
我摇头,指向门口:“不是我,是他们。”
门外,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爸妈焦急的呼喊。
“朵朵!停电了你在哪?”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白衣姐姐,又看向角落里渐渐凝聚的黑影——黑衣哥哥来了,翅膀像烧焦的报纸,每扇动一下,就掉下一片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