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回十七岁
六月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甜香，还有一种更汹涌、更黏稠的气息 —— 属于高三的，汗水、油墨和倒计时牌混合成的焦虑。
张潮猛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鼻尖萦绕的不是出租屋那股廉价香薰和外卖混合的味道，而是…… 粉笔灰和旧书本特有的陈旧气息。
“张潮！张潮！醒醒！” 一只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撞在他的胳膊上，“老班在后门盯着呢！”
张潮懵了。
他记得自己昨晚还在给一个高二的学生补习数学，讲到抛物线的焦点弦，那孩子眼神迷茫得像只迷途的羔羊。结束后已经快十一点，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那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瘫倒在床上，脑子里还在盘算着这个月的房租和下个月的信用卡账单。
他是张潮，二十四岁，一个毕业两年、没找到正经工作、靠给中学生补课混日子的 “补习老师”。大学念的是个不起眼的二本，专业是万金油的汉语言文学，说好听点是跟文字打交道，说难听点，就是没一技之长。
可现在……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绿色黑板，上面用白色粉笔写着龙飞凤舞的 “距离高考还有 30 天”。周围是一排排拥挤的课桌椅，堆满了比人还高的复习资料。同学们大多埋着头，奋笔疾书，脸上带着或疲惫或焦虑或强作镇定的表情。
刚才撞他的是个圆脸蛋的男生，正冲他挤眉弄眼，口型无声地说：“老班！”
张潮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向后门，一个戴着金边眼镜、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正透过窗户往里扫视，目光锐利如鹰。
那是…… 老王？王建国？他高三时的班主任，教数学的，以铁腕和 “后门偷窥术” 闻名。
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 高考的压力、对未来的迷茫、还有…… 他那最终只够上一个三本的惨淡分数。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没有熬夜留下的胡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骨节分明，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而不是常年握笔、指节有些粗大的模样。
讲台上的挂历清晰地印着：201X 年 5 月 7 日。
张潮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 回来了？回到了他十七岁，高三这一年？
“叮铃铃 ——”
下课铃声尖锐地响起，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同学们如蒙大赦，有的趴在桌上补觉，有的冲出教室奔向厕所，有的则围在一起讨论着刚才的模拟题。
那个圆脸蛋的男生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潮子，你昨晚干嘛去了？睡得跟死猪一样，老班刚才那眼神，恨不得把你盯出个洞来。”
是赵磊，他高中时的同桌，一个大大咧咧的乐天派，后来去了南方念大学，毕业后就断了联系。
张潮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我……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
“累？” 赵磊撇撇嘴，“现在谁不累啊？不过说真的，潮子，你这成绩……” 他压低了声音，“再不加把劲，别说本科了，大专都悬啊。”
张潮的心沉了一下。
是啊，他前世的成绩就是这么糟糕。理科一塌糊涂，文科也只是马马虎虎，最后靠着一点运气和超常发挥，才勉强够到三本线，还花了家里一大笔钱。毕业后找不到好工作，只能靠着高中那点底子，当起了补习老师，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