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想解释这只是一场可怕的误会,想道歉把她卷入这不堪的境地,想祈求她的原谅然后立刻消失。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只挤出狼狈不堪的一声:“嗯…地方小,委屈你了。你先坐…坐床上歇会儿,我…我去收拾一下。” 我几乎是扑到折叠桌前,手忙脚乱地把桌上一堆杂物——空的矿泉水瓶、揉成一团的纸巾、半袋饼干——胡乱扫进一个敞口的破纸箱里,又把几桶碍眼的泡面像藏匿赃物一样猛地塞到床底下最深最暗的角落,试图给这狭小的空间腾出一点能立足、不至于显得过于难堪的地方。动作间带倒了桌角一个空易拉罐,哐当一声滚落在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苏晚晴没有动,也没有坐。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株被连根拔起、强行移植到贫瘠盐碱地的名贵兰花,安静地、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审视,看着我笨拙地、徒劳地遮掩着生活赤裸裸的窘迫。她的沉默,比任何尖锐的指责或鄙夷的目光,都更让我无地自容,心如刀绞。

“你…平时就吃这些?”她的目光最终穿透我的掩饰,精准地落回床底下那露出一个鲜艳包装角的泡面桶上,声音依旧很轻,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我最后的伪装。

“嗯…方便,省事。”我含糊地应着,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不敢看她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她没再说话,只是又静静地、缓慢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在那扇小小的、只能看到对面墙壁的窗户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这个牢笼的边界。然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吸了口气,把肩上那个小巧精致、皮质细腻、Logo低调却彰显身份的挎包——那皮料的光泽与这屋子里所有东西都格格不入,像一个来自异世界的闯入者——轻轻放在了那张摇摇晃晃、桌面布满划痕的折叠桌上。

“我去买点东西。”她说完,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没再看我,也没等我任何回答,她转身就往外走,脊背挺得笔直,带着一种属于苏晚晴的、深入骨髓的掌控感。高跟鞋踩在陈旧的、布满灰尘的水泥楼梯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门关上了。狭小的出租屋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泡面味、霉味和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虚感。我颓然地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浑浊的空气呛得我喉咙发痒。完了,她肯定是受不了了。那眼神里的困惑、疏离和审视,像冰水一样彻底浇灭了我心里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可笑的幻想。她很快就会明白这一切有多荒唐,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离开这个她本不该涉足的、肮脏的泥潭。

我烦躁地用力抓了把头发,头皮传来刺痛感。目光扫过桌角那个静静躺着的、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昂贵挎包。它留在这里,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我认命地叹了口气,胸腔里弥漫开一种苦涩的尘埃落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