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掉录音，目光扫过他们三张因为愤怒和难堪而涨红的脸。
我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硬。
那些被我强行压抑了三年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用隐忍筑起的堤坝。
“三年前，我们结婚。”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你们家要了八十八万彩礼，一分不少。你说，这钱只是走个过场，结了婚就当做我们的小家庭启动资金带回来。”
我看着李倩，她的眼神开始闪躲。
“结果呢？婚后第二天，这笔钱就全款打给了你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在老家买了套房，房本上，写的是你弟弟一个人的名字。”
“那是我弟！我唯一的弟弟！他结婚买房，我这个当姐姐的帮衬一下怎么了！”李倩梗着脖子反驳。
“对，是你弟。”我点点头，继续说下去，声音里透着一股死寂的平静。
“两年前，岳父做生意失败，欠了三百万高利贷，追债的人闹到家里。你和妈跪在我面前哭，说要是不还钱，他们就要砍你爸的手。”
岳父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我当时，正准备给我妈做心脏搭桥手术，手术费五十万，是我工作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我的声音开始发颤，眼前浮现出母亲苍白而孱弱的脸。
“我把那五十万，连同我所有的积蓄，再加上抵押了我婚前那套房子的贷款，凑了三百万，给你爸还了债。”
“结果呢？”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李倩的脸上，那目光里淬满了毒，是积压了太久的恨。
“我妈因为手术延误了最佳时机，病情急转直下。我在医院走廊给你打电话，求你，求你先从你爸那里拿二十万出来应急，二十万就够了。”
“你是怎么说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另一部旧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是我当时保留下来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把它举到李倩的面前，让她看清楚上面的每一个字。
【李倩：那钱是我爸的东山再起钱，怎么能动？你妈的手术就那么急吗？不能再等等？】
【我：医生说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有生命危险！】
【李倩：你别夸大其词吓唬我，我弟最近看上了一辆新车，我爸答应给他买的，钱都准备好了，现在哪有闲钱给你妈治病？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想想别的办法……”
我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喘不过气。
“我妈在ICU里，等着救命钱。而你，和你的一家人，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该给你那个废物弟弟，换一辆什么牌子的新车。”
“我妈最后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在了手机屏幕上。
我迅速地眨了眨眼，逼退了更多的湿意。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曾经让我迷恋，如今却只让我感到恶心的脸，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李倩，我妈的命，在你眼里，还不如你弟弟的一辆破车。”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不仅刺向了李倩，也刺穿了我自己伪装多年的坚强。
周围一片死寂，连蝉鸣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鄙夷，有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