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儿子出生的第五年,我终于看清了妻子不爱我和儿子的真相。
为了结束这场糟糕的婚姻,我决定带着儿子离开。
谁知遭遇车祸,我失去了一颗肾脏,儿子丢了一只眼睛。
绝望之际,向来冷漠的妻子当众下跪求我原谅,说要做我和儿子一生的依靠。
我和儿子决定给她一次为期100天的考验期。
只要她通过了,我们就永远留下。
可就在第九十九天。
我和儿子意外撞见了妻子和主治医生交谈。
“温总,当初您为了救林先生的孩子,故意制造了车祸,摘取了先生和少爷的器官,真的值得吗?”
“值得,只要书源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那先生和少爷知道了怎么办?”
温雪曼沉默,接着下意识抚上手上的婚戒,语气冷静。
“那就永远别让他们知道。他们不就是想要一个家吗?我会拼尽全力的补偿他们。”
原来,所谓的浪子回头,只不过是她精心策划的骗局。
原来,我和儿子以为的幸福,是她为了守护心中挚爱,编织的梦境。
原来,所有的礼物,都在暗中标注了价格。
1
办公室里,温雪曼认真检查着医生递过来的报告,心里的巨石终于放下。
“淘淘的眼睛果然好用,木木现在能出院,我也就放心了。”
医生气得不行,忍不住提醒。
“温总!林先生再好,也不是您的丈夫。”
“您为了他,私自摘取少爷的器官,要是被发现,整个医院都得关门。”
“这样真的值得吗?”
温雪曼眼神一冷,将报告重重拍在桌上。
“够了,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书源就木木这么一个孩子,我怎么能忍心看着?”
“不就是一个眼睛吗?又不影响生活。”
医生气急,直接质问。
“温总,您能保证先生和少爷永远不知道真相吗?”
“要是他们知道你为了林先生,差点害死他们,您该怎么办?”
温雪曼沉默,接着掏出手机看了眼壁纸上一家三口的幸福合照,眼神晦暗不明。
“他们不会知道的,我瞒得很好。”
“而且......”
温雪曼按熄屏幕,语气笃定。
“李寒松和淘淘,很爱我。”
牵着儿子的手紧了又紧,刺骨的凉意让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还记得那天,六岁的儿子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呆呆的问我:
“爸爸,我左边的眼睛呢?怎么不见了?”
那天,我哭到嗓音沙哑,哭到浑身抽搐,甚至恨不得一死了之。
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带儿子离开。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恨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可原来,我最该恨的,是温雪曼。
儿子也死死捂住了嘴巴,不敢相信让自己失去眼睛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温雪曼合上报告,语气欢快又期待:
“既然书源和他的孩子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那他们也该回来了。”
“去安排吧,记住,永远别让李寒松发现。”
脚步声传来,我慌乱地抱着儿子躲开。
却不想,还是被温雪曼发现了。
“寒松?淘淘?”
“你们怎么在这儿?”
2
温雪曼慌乱地开口,紧张到连呼吸都有一瞬间停滞。
我和儿子对视一眼,默契擦干了眼泪。
深吸一口气,我冷静转身。
“看你拿报告拿了那么久,我和儿子就想着来找你。”
“结果迷了路,差点走错了。”
女人松了口气,嘴角刚要扬起又被我的下一句话震住。
“你手里拿的什么?是我和儿子的检查报告吗?”
我走上前伸手想拿,眼睛却一刻不肯从她的脸上移开。
温雪曼眼神一闪,将报告往身后藏了藏。
“回......回家再看吧,也不急。”
看着她因为紧张都有些发白的嘴唇,我眼底划过一丝讽刺。
缩回手带着儿子转身离开。
温雪曼一愣,接着快步追上我,将儿子抱进了怀里。
像之前的九十九天一样,怜爱又温柔。
可儿子没有像从前一样挽上她的脖颈,而是僵直了身子,眼神放空。
温雪曼没有注意到不对,一直抱着他直到上车。
直到检查儿童座椅的时候,才装作无意地开口:
“老公,你还记得林书源吗?他孩子之前不是生病了吗?现在病好了准备回国。”
“他在国内没什么家人。我想,要不然让她在家住几天?”
她观察着我的表情,补充道。
“当然,我也是随口一提,你和儿子要是介意的话,就算了。”
“我不介意。你带回家吧。”
温雪曼一愣,接着很快露出了笑意。
“谢谢老公,你真好。”
“能嫁给你,真是我的福气。”
我没有笑,只是走到后座将儿子拥进了怀里,眼泪一闪而过。
回到家,温雪曼立刻找了个借口离开。
我知道,她是急着安排林书源回国的事情。
我则趁此机会和儿子好好聊了一次。
我想带他走,离这个恶心的家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见温雪曼。
儿子没有拒绝,只是默默撕碎了书桌上摆着的日记。
上面是儿子记载的车祸到现在,温雪曼和我们的每一天。
车祸第一天,我的眼睛不见了。
我问爸爸它掉到哪里去了,爸爸不说话,一直哭。
妈妈也哭了。她第一次把我抱进了怀里,说以后要当我的眼睛。
车祸第三天,妈妈每天都来照顾我和爸爸。
她说,她其实很爱很爱我和爸爸,她想做我和爸爸一辈子的依靠。
我告诉她,其实我也很爱很爱她。妈妈又哭了。
车祸第二十一天,我出院了。
壮壮发现了我的秘密,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一起嘲笑我是独眼龙。
说我恶心,以后再也不要跟我玩。我悄悄躲在储藏室哭了好久。
不过没关系,爸爸妈妈都很爱我。
车祸第二十五天,医生叔叔给我安上了一个玩具眼睛。
妈妈说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笑话我了。
我把眼睛露给壮壮看,告诉他我不恶心。
可壮壮拿铅笔戳我的眼睛,说我是魔鬼,眼睛不会痛。
......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我心疼地将儿子搂进怀里,崩溃大哭。
“淘淘,爸爸带你走,好不好?”
儿子摸上自己冷冰冰的假眼,红着眼点头。
“好。”
3
将手机设置成二十四小时倒计时。
我抓紧时间准备收拾东西。
留下来的每一份每一秒,都是对儿子的伤害。
倒计时二十一小时。
我带儿子去了幼儿园办理退学手续。
园长办公室,我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木木身体还好吗?眼睛难不难受?”
林书源笑了笑,眼里闪着星光。
“医生说木木现在恢复得很好,眼睛用得也很舒适。”
“雪儿,真的多亏你了。”
温雪曼勾了勾嘴角,笑容真挚。
“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林书源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道。
“那你老公呢?他要是知道木木用的是淘淘的眼睛,会不会生气?”
“雪儿,我不想让你为难。”
熟悉的语气让我忍不住想要反胃。
林书源一直都是这样,明明占尽了好处,还要装出一副纯洁无暇的样子。
让人上赶着讨好。
五年前儿子满月,林书源明明不是那天的生日,却为了争夺温雪曼的注意力。
故意在朋友圈发自己一个人过生日的文案。
让温雪曼在满月宴上丢下我和儿子,跑去陪了他一整夜。
离开前,我求她再等等,起码陪儿子吃完这顿满月宴。
她却因为担心林书源孤单,将儿子直接丢到了服务员的怀里,让我没事不要作妖。
眼眶一红,我正要离开,姗姗来迟的园长却越过我径直推开了门。
见到我和儿子,温雪曼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们什么时候来得?怎么不敲门?”
注意到我看向林书源的眼神,她又连忙解释。
“老公,你别误会,我也是才知道书源早就带着木木回国了。”
“刚好遇到,就顺便带他们来幼儿园报个名,你......”
“我理解。”
我打断了他的话,带着儿子转身。
林书源却落落大方地叫住了我,笑容自信又阳光。
“寒松,好久不见。”
他将坐在边上的小男孩拉上前,对儿子介绍道:
“淘淘,这是你木木哥哥,认识一下吧。你们很有缘。”
男孩凑上前好奇地盯着儿子的眼睛,嫌弃道:
“爸爸,他的眼睛是假的,好恶心啊。”
儿子脸色瞬间苍白,自卑地躲到了我身后。
我也气得浑身发抖。
可温雪曼却恰到好处地挡在了林书源面前,不自然地说道:
“老公,你别生气,木木不是故意的,他毕竟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
“我们做大人的,没必要跟个孩子计较,是不是?”
话里话外都是对林书源孩子的维护。
儿子怔怔地看着她,眼里都是不敢置信。
明明昨天,温雪曼还因为别人对儿子的一句嘲笑,当场就发了飙。
现在,却堂而皇之的保护着那个嘲笑他的人。
原来只要换了一个人,态度就会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儿子眼里的光逐渐黯淡。
我也没了耐心,牵着儿子离开。
只留下温雪曼慌乱地盯着我和儿子的背影,直到林书源叫了四五次,才勉强回神。
倒计时,十九小时。
4
晚上,我和园长在电话里商量转学的事情,儿子坐在沙发上用平板看动画。
正要聊到最后一步,动画片的声音突然停了。
我疑惑地走上前,正好看见平板上林书源发的动态。
刺激热闹的过山车,林书源搂着温雪曼闭着眼尖叫。
他的孩子木木瞪着明亮的大眼睛,朝着镜头大方比耶。
看着照片里一脸甜蜜的林书源,我还没反应过来,儿子却放大了照片。
盯着男孩明亮的大眼睛,看了一遍又一遍。
“爸爸,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好看?”
心口一痛,我连忙将平板扣上,哄着他回房睡觉。
“淘淘乖,不看了,爸爸陪你。”
儿子点点头,只是抓着我的手很紧、很紧。
等他睡着后,我将转学申请发到了园长的邮箱。
还有十五个小时。
马上就要结束了。
行李收拾到一半,温雪曼带着玩够了的林书源和孩子回家。
进门就看到了我散开的行李箱。
温雪曼先是一怔,接着立刻松开了牵着孩子的手,着急地挡在了行李箱面前。
“老公,你收拾行李干什么?你要去哪儿?淘淘呢?”
她无措地看着我,眼里的害怕不像作假。
可我懒得深究,随意找了借口敷衍:
“淘淘心情不好,我想带他去散散心。”
温雪曼松了口气。
“那就好,只要不是......”
她没说完,转而介绍道:
“书源没找到合适的住处,我想着都是朋友,就让他们在家住几天。”
“老公,你不介意吧?”
见我没说话,她又急着保证。
“下午的事情我已经批评过木木了,他也知道错了,你看......”
我嗯了一声,自顾自收拾行李。
“那就住吧。”
反正明天,我就会带着儿子离开。
得到我的同意,温雪曼立刻殷勤地带着两人上楼。
像是生怕晚一秒,我就会反对。
十分钟后,楼上突然传来一道小孩的哭声。
心中一惊,我立刻冲上楼,跑进儿子房间。
只见林书源的孩子洋洋得意地踩着什么东西,一脸兴奋。
穿着睡衣的儿子却趴在地上,着急地摸索:
“眼睛,我的眼睛......”
听到声音,儿子抬起头,哭着问我:
“爸爸,我的眼睛找不到了,我的眼睛,你帮我找找我的眼睛......”
他哭得无助又脆弱,我的心也彷佛被人紧紧纂成了拳头。
揪心般得疼。
几乎瞬间,我就冲到了儿子面前,将他护在怀里。
木木被我吓到,脚滑摔在了地上,也开始哇哇大哭。
林书源怨毒地瞪了我一眼,想要动手,抬到一半却想起了什么,恶趣味地问我:
“李寒松,我儿子的眼睛好看吗?”
“当时医生说我儿子眼睛出了问题,可能要失明,雪儿知道后立刻就帮我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合适的器官捐献。”
“没想到这新眼睛果然好,木木不仅没有排异反应,甚至比以前都要健康。”
“你说,这眼睛到底是谁的呢?我真要好好感谢人家。”
儿子的哭声一顿,将头埋进我的怀里,小小的身躯忍不住颤抖。
林书源兴味更浓,故意凑近了儿子,轻声说:
“其实当时匹配上的眼睛有好几个,可你妈妈为了减少手术的风险,特意挑了一个五岁孩子的眼睛,说是安全。”
“寒松哥,你看,你儿子的眼睛在我儿子脸上,多漂亮啊。”
话落,我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意,用力给了他一拳。
林书源躲闪不及,捂着脸朝我喊道:
“李寒松,你这个疯子!我告诉你,你腰上的伤疤,雪儿骗你说是因为车祸,其实那是你捐肾留下的。”
“不止是你儿子的眼睛,还有你的肾,都是雪儿送我的礼物!”
“你和你儿子,就是雪儿为我们父子准备的器官库!”
林书源脸色狰狞,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芒,刺得我几乎疯掉。
儿子听不下去,从我的怀里挣脱出来。
跑到林书源面前想要打他。
“坏叔叔,你不许说,你不许伤害我爸爸。”
林书源气急,一把拽住了儿子的耳朵狠狠扭动。
“小残废!”
我追上去,用力推开林书源,伸手想打。
下一秒,一个巴掌就狠狠地甩到了我的脸上。
“啪!”
才赶来的温雪曼颤抖地盯着自己打红了的手掌,脸色苍白。
“老公,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眼眶一红,颤抖着抚上我的脸。
“疼不疼?我真的不是......”
“雪儿!”
林书源拉住了他的手,眼泪像止不住的水龙头。
“雪儿,我害怕。”
他的孩子也抱住了女人的大腿,泪眼朦胧。
“阿姨,他们欺负我和爸爸。”
温雪曼眼里的心疼渐渐散去,转变成了浓重的失望。
“李寒松,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就偏要和书源他们过不去?”
“你好好冷静一下吧,我带书源他们去外面住。”
说完,就直接走了。
看着她冷漠的背影,儿子下意识喊了一句。
“妈妈!”
温雪曼脚步一顿,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等他们走后,儿子也彻底死了心。
他不再哭,也不再闹。
只是嘟起嘴巴,朝我脸上轻轻吹气。
“爸爸,疼吗?”
“还有那里......是不是很疼?”
看着儿子眼里的心疼,我伪装出来的坚强彻底破碎。
“淘淘,爸爸好疼,真的好疼。”
倒计时五小时。
我将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打印出来,放在了一进门就能看见的茶几上。
途中我收到了林书源特意发来的照片。
豪华套房的落地窗前,他和木木对着镜子自拍。
背景是认真收拾床铺的温雪曼。
我没有回复,只是将照片默默保存,转发给律师。
“新证据。”
倒计时三小时。
我帮儿子穿好衣服,领着他收拾房间里的玩具。
倒计时一小时。
我带着儿子打车去往机场。
路上我终于收到了温雪曼的短信。
“老公,昨晚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
“昨天的事情我也替你跟书源道过歉了,以后你和儿子还是尽量跟他们避开吧。”
说着她又发来两个精美的礼盒。
“我给你和儿子买了礼物,马上回家。”
儿子瞥到了我的手机屏幕,表情冷漠。
“爸爸,走吧。”
我嗯了一声,将手机关机。
与此同时,一夜没睡好的温雪曼也回到了家。
“老公,淘淘我回来了。”
看着空荡无人的别墅,温雪曼有些疑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转身却撞翻了桌上的文件。
“这是......离婚协议?”
温雪曼脸色一白,差点晕倒。
医生的电话也急匆匆地打进来。
“不好了温总,先生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律师函寄到医院了。”
第二章
5
没等医生说完,温雪曼迅速挂断电话,颤抖着按下置顶号码:
“老公,接电话......求求你接电话......”
两道嘟声过后,手机里传来冰冷的电子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温雪曼点开我的对话框,手指上飞快地敲打:
【老公,你现在在哪?】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间无法接受,我们谈谈好吗?】
【我错了,你在哪?我去接你们回家?】
十几秒,几十秒,一分钟过去后,手机始终安安静静。
以往不出十秒就能回复的人,这次像是彻底下定决心,要和她断了联系。
她想起昨天我收拾行李的决绝模样。
想起她打我耳光时,我眼中闪过的恨意和绝望。
越是想起,女人的眉头就越皱越紧,神色也越来越慌张。
温雪曼终于忍不住,三步并两步跑上二楼,深吸一口气后推开了卧室房门。
“老公,我......”
房内空无一人,玄色玻璃衣柜透出朦胧的光影。
温雪曼颤抖着推开玻璃门,却见属于我的那一半衣柜早已清空吗,连带关于我的物品也没有踪影。
她正欲转身离开,脚下却突然像是被硌了一下。
女人皱着眉低头朝脚下看去。
一枚璀璨的钻戒静静躺在地板上,闪红了她的眼睛。
这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那天,她在苏黎世为我拍下的礼物。
当时她说:
“我对你的爱就像是钻石,无论经过多少年,都会依旧耀眼。”
从那天起,我将这份礼物连带这份誓言一直珍藏在盒子里。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却不想才不过短短几年,钻石依旧璀璨耀眼,蒙尘的却是我的心,和我们的爱情。
温雪曼颓然地将戒指收入怀中,抬头看向墙上唯一属于我们两人的东西。
婚纱照上两人笑的多甜,如今温雪曼的心里就有多苦。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不告而别,静静离去。
温雪曼来到淘淘的房间,推开门,心再一次被高高提起。
充满童趣的房间里,地上只剩一个拼了一半的积木城堡,这是上个月她送淘淘的生日礼物。
那时淘淘开心了很久,还满眼期待地问她:
“妈妈,你能不能和我一起拼?”
她当时把儿子高高举起,笑着回应:
“好!你想做什么妈妈都陪你!”
只是,那天以后,她的心就全在林书源母子身上,对于淘淘的几次邀请都置之不理。
女人脚步踉跄地走上前,原本摇晃的城堡突然倒塌,惊得温雪曼顿在原地。
儿子好不容易拼好的“家”彻底倒塌,露出里面碎裂的人偶泥塑。
那是她带儿子第一次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时,她陪着儿子一起做的。
那时儿子高兴地举着捏好的人物告诉她:
“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
她还曾笑着打趣:
“那你可要留好,我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呢。”
那些关于儿子,关于家庭,关于生活的点滴不断被唤起。
温雪曼终于捂住脸,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眶中的泪水不断掉落。
现在她终于确定,一切都失控了,我和儿子离开不是赌气。
而是早有预兆。
6
电话铃声响起,温雪曼胡乱地摸了一把眼泪,这才看清面前的屏幕。
是林书源。
刚一接通林书源就开始哭哭啼啼:
“雪儿,木木突然说眼睛不舒服,会不会是排异反应?你能来送他去医院吗?”
温雪曼慌乱起身,却不小新撞翻了门口的垃圾桶。
几张破碎的纸张随着幼稚的字迹呈现在眼前。
只看了一眼,便开始浑身发抖。
儿子从识字起就开始写日记,从一个笑脸,到见到的图画,再到大片的拼音和文字。
他用自己的方式记录着每天的经历,和心情,等待着和温雪曼一起分享。
温雪曼起先也会耐心地听他将,随后和他分享自己的一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变得不耐烦,后来甚至厌烦地将自己锁在书房。
一扇门,将一个家隔成两个世界。
门里的人忙着关心自己的白月光,门外的孩子眼巴巴期盼着妈妈能陪自己度过为数不多的亲子时光。
温雪曼鬼使神差地伸手探进垃圾桶,将里面的纸张一张张捡起来,重新拼好。
车祸第五十天。
我开始逐渐适应新的眼睛,妈妈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以前她只要看到我的眼睛就会别扭地转过头去,看来现在她也终于适应了。
车祸第九十九天。
我和爸爸偷听到了妈妈和医生的对话。
他说我的眼睛已经长在另一个小朋友的身上了。
我有些疑惑,想询问爸爸这是为什么。
可看到爸爸的眼泪时我忍住了。
爸爸决定带我离开,办转学手续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拿了我眼睛的人,也看见了我的妈妈。
他也在说我恶心,这让我突然想起了壮壮他们,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我莫名地有些害怕。
妈妈这次没有再为我说话。
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昨天妈妈还在因为别人嘲笑我发了好大的火,今天却在帮那个小孩说话。
是那个小孩有什么不同吗?
车祸第一百天。
妈妈把那个坏小孩和他的爸爸带回了家。
那个坏小孩故意害我跌倒,还压在我身上把我的玩具眼睛挖了出来。
我好疼。
坏叔叔告诉我,妈妈把我的眼睛给他的儿子了,还有爸爸的肾也成为了礼物。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爸爸发那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见到妈妈为了坏叔叔动手打爸爸。
我替我和爸爸感到委屈。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妈妈了。
温雪曼紧紧抓着破碎的日记,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
片刻后,女人身体轻颤着,嘴里发出呜咽的哭泣。
她后悔了。
可悔之晚矣。
7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温雪曼抬眼看了眼屏幕,随手按了挂断。
不一会,林书源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温雪曼再次抬头,猩红的眸子里积压着怒意。
按下免提后,还不待对面的人说话,温雪曼先一步开口:
“总是打电话烦不烦!看不出来我不想理你吗?”
“他眼睛疼管我什么事,有事情找医生,我又不会治病!”
说完,她就挂断电话,将林书源的号码设为了静音。
电话那头,被凶了一通的林书源瞬间红了眼睛。
他紧紧攥着手机,眼中是毫不掩藏的恨意:
“一定是李寒松那个窝囊废做了什么!不然雪儿不会对我这样的!”
“李寒松,早知道就该让你和你的小杂种彻底死了!”
飞机落地后,刚开机就开始不断响起提示音,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消息全部来自温雪曼。
晚上七点,我收到了来自温雪曼的“道歉”:
“老公,昨晚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
“我给你和儿子买了礼物,马上回家。”
......
晚上八点,温雪曼给我发来消息:
“老公,为什么我打不通你的电话?”
“老公,你和儿子在哪?回个消息,我很担心。”
晚上十点,温雪曼终于不再掩藏,语气也更软了:
“老公,我错了,别不理我好吗?那件事我可以解释的。”
“老公,求你回来吧,我不能失去你们......不能失去儿子......”
微信上,是她一条又一条的六十秒语音。
我蹙了蹙眉,厌恶地将手机扔回包里。
温雪曼道歉的每一个字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若不是因为还有离婚官司要打,我绝不会让她继续存在我的通讯录里。
牵着儿子的手走进医院,医生迎了过来;
“您预约的检查已经准备好,请跟我来吧。”
因为温雪曼的原因,我不敢相信国内的医院。
为了保险起见,我约了国外最好的私人医院重新为儿子检查身体。
漫长的等待后,医生将检查结果亲自交到我手上,语重心长:
“李先生,经我们检查确认了您儿子的眼球不是因为车祸失去的,是被人恶意摘除了。”
虽然心里已经努力做了心理准备,可在真相被证实的那刻,我还是彻底被击垮。
都怪我,若不是我为了温雪曼那点可怜的爱。
不会害的儿子遭这样的罪。
若不是我被温雪曼那些舍不得的假象所迷惑,明明一早就该离婚的。
都是我害了淘淘!
都是我害了他!
腹部一阵绞痛,身子像是瞬间失去所有力气,眼前阵阵漆黑,最后在众人和儿子的惊叫声中,我彻底晕了过去。
醒来时,儿子正趴在我的床边睡着,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我动了动身体,儿子瞬间醒了。
一瞬间,委屈、无助、惶恐的情绪在他的眼中翻滚着,最后他抱着我“哇”的一声哭出来。
在我昏迷时,医生也为我做了全身检查。
一颗肾被摘了。
看得出来手术的医生当时心里应该很紧张,连止血的纱布都落在里面了。
我拿着报告,看了一眼儿子,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问他:
“淘淘,如果爸爸想要让坏人付出代价,而妈妈可能会坐牢,你会怪爸爸吗?”
儿子牵起我的手,坚定摇头:
“不会!我只要爸爸就够了!”
我别过头,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随后将检查报告发给了律师:
“准备一下,我准备正式起诉医院和涉事人员,我要让她们全部付出代价!”
8
林书源连续三天没能联系上温雪曼,只好自己带木木来医院。
趁着木木进诊室的功夫,林书源刚给温雪曼打出今天的第七通电话,就听见熟悉的铃声由远及近。
随后是女人不耐烦的脸,正在皱着眉将电话挂断。
林书源瞟了一眼珍视,最后悄悄跟了上去。
医生办公室里,医生烦躁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声音里满是不安和抱怨:
“当初我就说这事风险很大,你偏说自己能瞒得住,现在你说怎么办?”
温雪曼深深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只能跑了。你拿着我给你的钱,尽快出国,再也不要回来。”
医生语气愤怒:
“温雪曼,你当我傻吗?这个时候我跑了,谁都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了!”
“你不会是想把罪名全都推到我和那个姓林的身上,自己摘清楚吧?”
温雪曼眸色一沉,隐隐透出几分杀气:
“我要是想让你做替罪羊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这些年经你手的手术随便查几件,就真相大白了。”
医生脸色难看,厉声质问: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你丈夫把我们所有人都告了,但时候别说是你,我,就连那个孩子都逃不掉!”
门外的林书源再也忍不住冲了进去,声音尖厉:
“你们说什么?!李寒松那个贱人竟然把我们告了?”
温雪曼看林书源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厌恶。
若不是这个没脑子的男人乱说话,在李寒松面前胡乱炫耀,她们完全可以瞒一辈子的!
想到着,温雪曼的语气陡然冷了几分:
“你这么大声音是想让全世界都听到吗?”
林书源重新换上一副委屈表情,声音却依旧很急:
“雪儿,你快想想办法,我不想坐牢,木木还这么小......”
温雪曼揉了揉额头:
“我现在找不到他人,连基本的谈判都没办法......”
“我不管!”林书源不耐烦打断温雪曼,扫过两人:
“反正主意是你出的,事情是你做的,你们两个别想拉我下水!”
“要是你们不赶快想出解决办法,我就举报你们违法!
医生满脸震惊:
“林书源,我们当初做这事可都是为了你啊!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温雪曼深深看着林书源,被背叛的怒意在心头萦绕着。
她想不到自己为他做到了这份上,却因为东窗事发,他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一脚踹了。
林书源继续道:
“我撑死算个共犯,而你俩可就不一定了!”
一句话让两人的心彻底凉了。
医生愤怒回怼:
“你放心,要是我出了事,第一个完蛋的就是你和你的儿子!你们非法移植的器官,可都是要还回去的!”
林书源愤怒抄起手边的东西砸他:
“你休想,明明是你们犯法,凭什么让我付出代价!是你们自愿这么做的,我逼你们了吗?!”
温雪曼难以置信望着林书源,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人面蛇蝎。
也无比后悔自己当初为了这个男人,毁了自己原本幸福的家。
“林书源!”温雪曼愤怒的声音让男人回了神。
林书源眼中涌上水雾,泪眼婆娑地靠近她:
“雪儿,我刚刚只是太紧张了......我不想坐牢......你想想办法吧......”
“只要你能帮我摆平这件事......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是......”
温雪曼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厌恶地将男人的手抚开,起身拍拍被抓皱的袖子:
“林书源,你要是想让我帮你,现在就滚远点!”
说完,温雪曼抬脚离开了办公室。
林书源被赶出办公室,心里仍是忐忑不安。
他想到温雪曼刚刚的话,生怕她会为了自己脱罪,将他和医生推出去。
毕竟以温家的财力,好像也不是很难办。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当晚,他思索良久后终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跑!
只要跑的远远地,甚至出了国,警察就没办法抓他!
他可以和儿子重新开始,哪怕再也不回到这个国家。
当晚,他带着从温雪曼那里得到的所有的钱,买了最近一趟航班离开了。
9
一周后,我和儿子回国,准备一周后的开庭。
我们没有回以前的家,而是找了一座风景优美的民宿住下。
淘淘从回国后一直郁郁寡欢,我知道是那些事引起了不好的回忆。
作为一个父亲,我理解他的痛苦。
我也更希望他能通过我的陪伴,重新振作起来。
温雪曼这边,在用钱封了医院上下的口后,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医生在确认将数据库的就诊单全部删除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开庭前一天,律师与他们最后一次会面。
咖啡厅里,律师一脸郁色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心里涌现出一股无力感。
这样的铁证如山的关系,板上钉钉的难办。
他心里不祈求能胜诉,只要能让他的雇主们免于死刑,都算是成功了一半。
“案件的卷宗我已经看过了,实话实说,但凡有一点痕迹,都能让我们的努力功亏一篑。”
“所以各位明日的口供,将会成为关键的一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判断。”
“别被对方律师绕进去,不然说错一句就得十年起判。”
温雪曼淡定地抿着面前的咖啡,手心却已经全是冷汗。
明明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却总觉得丢了重要的一环。
律师的声音继续响起:
“对于接受捐献的男士和孩子,你们一定要和他们着重说明,他们是在未知情况下接受了匿名捐献。”
“切记。一旦你们任何一人说错了话,那这场官司就很难达到你们想要的接过。”
温雪曼离开的时候,直奔林书源下榻的酒店。
“林先生昨晚已经退房,并且应他的要求由酒店专车将二位送到了机场。”
温雪曼站在酒店前台,脑海像是被劈了一道闪电,惊的她久久没有缓过神。
她拿出手机拨打林书源的电话,却被告知该号码是空号。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为了保护他们父子,自己动用了无数关系去打点,才终于将他们将这场官司里摘出去。
只要明天他上去,说一句: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句话就可以的事,他却跑了。
她为林书源犯了法,又费尽心思保护他,却最终发现自己被这个男人再次抛弃。
这一刻,温雪曼的怒火烧光了理智。
她拿出手机,打出一个电话:
“查!不管他跑到哪里!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他们给我抓回来!”
开庭当天,我牵着儿子和温雪曼不出意外见面了。
温雪曼眼眶通红看着我,声音沙哑:
“对不起老公,是我对不起你们父子,我保证以后好好待你们,你们能原谅我吗?”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混蛋!我该死!”
昔日高傲的总裁再也没了以前的威风,而是向小丑一样跪在地上,当街甩着自己耳光请求原谅。
“只要你们肯原谅我,我以后绝对一心放在家庭上,我会好好补偿你们的。”
我忽然回想起刚出车祸的时候,这个女人也是像现在这样,一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边请求我的原谅。
想起原谅后相处的99天,我就觉得无比恶心。
我牵着儿子准备走进法院时,儿子却突然顿住了。
我回头,就看到温雪曼一脸哀伤地拉着儿子的手:
“淘淘,你不要妈妈了吗?如果你不帮妈妈拦住爸爸,你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儿子冷漠地看着她,随后用力将手从她掌心挣脱,淡淡开口:
“从知道真相的那天开始,我就不要你了。”
10
由于林书源的潜逃,和种种证据确凿,案子审理的很快。
温雪曼不出意外地惨败。
当天,她和医院的涉事人被带走的时候,她看向我的眼神既复杂又愧疚。
但这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
事情被揭露的当天,引起了很大的社会舆论,温氏集团面临着空前危机、
股票跌停,人员离职,甚至有大批义愤填膺的群众堵在集团门口和医院门外!
拉着横幅要求彻查以前的器官移植有没有非法交易。
事情发酵的很快,只过一天,温雪曼倒台的消息就传到了国外。
一周后,我和儿子接受了新的移植手术,幸运的是我和儿子都没有发生排异。
出院回家的第一天,我收到了一份匿名包裹。
里面是一段视频和几张照片。
林书源和木木正在夏威夷潜水的时候,刚上岸就被人套了麻袋,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出现就是两人被绑在布满血污的病床上,拍摄者用并不熟练的中文威胁道:
“再叫我让你们死的更惨。”
两个人努力忍住哭声,却因为疼痛在视频里不断哀嚎,失禁了一遍又一遍。
我将视频交给了警方,最终仅是找回了几个零件。
看守所里,我和温雪曼最后一次会面。
这次,温雪曼主动将离婚协议递到我眼前:
“以前是我对不住你和儿子,离婚的事,我同意了。”
“作为赎罪,我净身出户,希望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能来我的墓地看看我。”
我冷漠地勾了勾唇角:
“不会的,我会努力让淘淘忘记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母亲。”
说完,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温雪曼因为买凶杀人被判处死刑。
而我和儿子将温氏的资产全部变卖。
换了个风景优美的小城,开始了我们崭新的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