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模糊了视线，咸涩地滑过眼角，蛰得生疼。每一次绷紧的肌肉收缩都牵扯着骨骼深处传来细微的抗议，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里疯狂敲打。我咬紧牙套，皮革味和淡淡的铁锈味混合着涌入口腔。眼前的沙袋，那个沉重的、棕黄色的、吸满了我汗水和力道的家伙，随着我右直拳的全力贯入，发出沉闷而痛苦的“砰”声，整个架子都跟着呻吟、摇晃。绷带下，指节在撞击的瞬间传来熟悉的钝痛，随即被一种近乎麻木的灼热取代。这一拳，凝聚着数十年汗水，也标记着告别擂台的终点。
退役前的最后一拳。结束了。
就在拳头离开沙袋皮革表面的刹那，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如同巨兽在地下深处痛苦地咆哮，猛地撕裂了拳馆里单调的击打声和喘息声。脚下的地板像受惊的野兽般剧烈一抖。我踉跄一步，猛地扭头望向窗外。
拳馆厚重的玻璃窗外，隔着大约五百米，城市中心医院那栋熟悉的白色大楼，此刻被一股庞大、浓稠、翻滚着的黑烟完全吞噬。那烟雾不是缓缓升腾，而是带着一种狂暴的、爆炸性的力量，瞬间膨胀开来，像一只丑陋的黑色巨爪，狠狠撕破了晴朗的天空。无数燃烧的碎片如同地狱里溅射出的火星，被巨大的冲击波高高抛起，又拖着长长的黑烟尾巴，雨点般砸向四周的街道、屋顶、车辆……视野所及的玻璃幕墙，在冲击波的尖啸中应声粉碎，化作一片闪亮的致命暴雨。
“我的上帝啊！”身后传来一声变了调的尖叫，是前台的小李，他手里的平板电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趴下！所有人趴下！”老教练嘶哑的吼声在混乱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混乱像瘟疫一样瞬间在拳馆里炸开。人群的尖叫、物品坠地的碎裂声、桌椅被撞翻的刺耳刮擦声，汇聚成一股令人崩溃的声浪，疯狂冲击着耳膜。我死死抓住沙袋架，稳住身体，眼睛却无法从那地狱般的景象上移开。
医院方向，那浓烟翻滚的核心，几辆救护车像喝醉的巨人，歪歪扭扭地冲了出来，其中一辆猛地撞上了路边一辆停着的SUV，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瞬间堵死了狭窄的街道出口。紧接着，医院大门如同被洪流冲垮的堤坝，汹涌而出的是……人？
不，那绝不是人！
他们跑动的姿势怪异扭曲，关节仿佛错位，以超越人类极限的、完全不顾及自身损伤的疯狂速度奔跑着。有的拖曳着断裂的手臂，有的腹部撕裂，暗红的内脏挂在外面随着奔跑甩动，脸上凝固着极致的痛苦或者彻底的空白。喉咙深处挤出非人的、混合着嗬嗬气流声和尖锐嘶鸣的咆哮。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扑向那些还能尖叫、还能逃跑的活人！
一个穿着病号服、半边脸血肉模糊的“人”扑倒了一个刚从路边轿车里钻出来的女人，头颅猛地埋了下去，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女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鲜血像廉价的红漆，瞬间泼洒在灰色的路面上，浓烈得刺眼。
“跑！快跑！”老教练的声音如同炸雷，他猛地抓起一个沉重的哑铃，狠狠砸碎了拳馆锁着的后门玻璃。“从后门！去地铁站！去防空洞！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