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里,像一个被施了定身咒的傻子,泪水汹涌得几乎看不清他的轮廓。这太真实了。真实得可怕。那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琐碎到微不足道的习惯和偏好,被他如此轻易地、如此准确地复述出来。这不仅仅是数据挖掘能达到的深度。这感觉…就像是陆离的灵魂碎片,真的被某种神秘的技术捕捉,然后小心翼翼地、珍而重之地安放进了这个数字的容器里。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抖,一半是深入骨髓的寒冷,一半是飞蛾扑火般的灼热。我看着他光影构成的侧脸,在咖啡氤氲的热气(尽管那热气也只是模拟效果)中显得朦胧而温暖,巨大的悲哀和同样巨大的依恋像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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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在一种近乎虚幻的甜蜜中流淌,却又被无处不在的倒计时阴影切割得支离破碎。
陆离的光影成了这个冰冷公寓里唯一的暖色光源。他“存在”着,用陆离的方式。清晨,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刚试图挤过厚重的窗帘缝隙,他温和的声音就会准时在卧室门口响起,模拟着敲门的轻微叩击声:“阿瑾,起床了。再赖床,早餐要凉了。” 那语调,带着一点无奈的笑意,和我记忆深处无数次唤醒我的声音完美重叠。我睁开眼,看着门口那片柔和的光影轮廓,有那么几秒钟的恍惚,仿佛噩梦从未发生。直到起身,指尖穿过那片光,冰冷的触感瞬间将我拉回现实。
他“做”的早餐,是光影在餐桌上投射出的、栩栩如生的全息影像——蓬松金黄的煎蛋,边缘带着焦脆感;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上面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焦糖色斑点;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影像逼真得能骗过眼睛,却骗不过空荡荡的胃和渴望真实触碰的皮肤。我拿起真实的餐具,对着那片光影切割下去,动作笨拙得像在演一出荒诞的默剧。他坐在我对面,光影模拟着进食的动作,目光温和地落在我身上。我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天气,楼下新开的花店,一部老电影。他总能接上我的话,用陆离特有的、带着点冷幽默的方式。有时我会故意提起只有我们才知道的、极其私密的往事,比如大学时他在图书馆偷吻我被管理员抓个正着的糗事,他总能立刻接上细节,光影构成的脸上还会浮现出陆离那种被抓包的、有点窘迫又强装镇定的可爱表情。
一切都完美得如同精心编排的剧本。他的笑容弧度,他思考时习惯性微微歪头的角度,他听我说话时专注的眼神,甚至他对我偶尔任性小脾气的无奈纵容…所有细节,都严丝合缝地贴合着我记忆中的陆离。这份完美,像一层华丽又脆弱的糖衣,包裹着核心那颗名为“短暂”的苦药。每当客厅墙壁上那个巨大的电子日历无声地跳过一个数字,或者他光影的轮廓在某个瞬间因为数据传输的微小延迟而出现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时,那层糖衣就会被猛地撕开,露出底下狰狞的倒计时。距离清零,又近了一天。这种甜蜜与恐惧交织的撕扯感,让我像个在悬崖边跳舞的疯子,每一步都踩在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