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又是一年春深,京城的木兰花落了满地。萧允谦站在太祖母的故居前,看着工匠们小心翼翼地修缮着那座老宅院。院里的木兰树是太祖母亲手栽的,如今枝繁叶茂,树下新砌了座小小的石桌,桌上摆着那支银钗,钗头的木兰花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殿下,都安排好了。”李福全递过一张名册,“各地漕运的新任官员都已到任,都是周先生和阿木举荐的,履历清白,做事踏实。”

萧允谦接过名册,翻到最后一页,见上面附了张画,是阿秀的手笔——一艘漕船正行驶在开满木兰花的河道上,船头的灯笼亮着,船尾写着“平安”二字。画旁注着一行小字:“今年江南的新米,亩产比去年多了三成。”

他把名册合上,递给李福全:“不必再送来了,往后的漕运,该交给他们自己走了。”

几日后,皇帝下旨,设立“漕运学堂”,让周先生担任总教习,阿木协助打理,专门培养漕运官吏。开学那天,萧允谦去了江南,学堂门口挤满了人,有送孩子来上学的农户,有曾受惠于漕运改革的船工,还有捧着木兰花瓣来道贺的百姓。

周先生站在学堂门前的旗杆下,手里举着那本“三色账”,声音洪亮:“今日开课,先教大家认三个字——清、公、信。清是心清,公是处事公,信是对百姓有信!”

阿木站在他身边,身后跟着一群年轻学子,个个眼里闪着光。阿秀带着绣坊的姑娘们,给每个学子送了个木兰花香囊:“这香囊里的花,是从通州、苏州、京城采来的,凑在一起,就是条花路,盼着你们走得正,走得远。”

萧允谦站在人群后,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在通州的石拱桥上,他攥着太祖母的银钗,听着江里的水声,心里满是迷茫。如今再看,那迷茫早已被清朗取代——原来所谓结束,不是故事的终了,而是新的开始。

离开江南时,周先生送他到码头。江面上的漕船来来往往,每艘船的桅杆上都挂着盏小小的灯笼,灯笼下系着朵木兰花。“殿下您看,”周先生指着那些船,“这就是您要的公道,在水面上漂着呢,谁都看得见。”

萧允谦笑了,没说话。他知道,这公道从不是他一个人挣来的,是太祖母留下的念想,是赵忠最后的悔悟,是周先生的坚守,是阿木阿秀的成长,是无数人心里那点不肯灭的光,聚在一起,才照亮了这满河的船,满岸的花。

船行至江心,李福全忽然指着远处:“殿下您看,那不是阿木和阿秀吗?”

岸边的山坡上,阿木正带着学堂的学子们栽木兰树,阿秀提着水桶,给新栽的树苗浇水。风吹过,新抽的嫩叶晃了晃,像在点头。

萧允谦望着那片新绿,摸出怀里的银钗。这些年,他早已不再随身携带,只是今日特意带上,想让它再看看这江,这船,这花。阳光落在钗头的木兰花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太祖母在笑。

“回京城吧。”他对李福全说。

船掉转方向,往京城去。江面上风平浪静,两岸的木兰花一路相送,香气跟着船尾的涟漪,远远散开。萧允谦靠在船头,看着水天一色的远方,忽然明白,最好的结束,不是画上句点,而是让故事里的光,变成寻常日子里的暖——是漕船上的米香,是学堂里的读书声,是路边的木兰花开,是百姓脸上的踏实笑。

这些,就够了。

船渐行渐远,江风带着花香,送了一程又一程。远处的天空格外蓝,云格外白,像极了太祖母说过的那句:“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这世间的路,还长着呢。但只要这风不停,这帆不坠,就总有船能到岸,总有花能开满,总有公道,在看得见的地方,也在看不见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