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愚钝，”林晚看完，沉吟片刻，“这粮价涨跌，本是常事，可若有人恶意囤积，就不是市场规律，而是……”她顿了顿，想起现代经济学课上学的词，“是垄断。”
“垄断？”萧景渊挑眉，这个词他从未听过，却莫名觉得贴切。
“就是少数人掌控了大部分粮食，想涨价就涨价，百姓只能任其宰割。”林晚解释道，“要解决这个问题，光靠打压粮商不行，得从根源上想办法。”
“哦？你有什么办法？”萧景渊身体微微前倾，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他本以为她最多能说些开仓放粮、严惩奸商之类的老话，没想到她竟能说出垄断这种新奇的词。
林晚咬了咬唇，有些犹豫。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太超前了。
“但说无妨。”萧景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温和了些，“在朕面前，不必有顾忌。说错了，朕不怪你。”
“那臣女斗胆说了。”林晚深吸一口气，“臣女以为，可由官府出面，设立常平仓。丰收时，官府按市价收购粮食，储存起来；歉收或粮价高涨时，再按平价卖出。这样一来，既能保证粮商有利可图，又能防止他们囤积居奇，百姓也能买得起粮食。”
这是她从历史课本上学来的，汉代就有类似的制度，只是后来渐渐废弛了。
萧景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个想法，与他近日和几位老臣商议的不谋而合，只是那些老臣顾虑重重，总说“与民争利”，迟迟定不下来。
“你接着说。”他示意她继续。
得到鼓励，林晚的胆子大了些：“还有，臣女觉得，可以发行一种票据。”
“票据？”
“就是……”林晚拿起桌上的纸笔，在纸上画了个长方形，“官府可以印刷这种票据，上面标明金额，由户部盖章，在市面上可以像银子一样流通。百姓买粮食，不用再扛着沉甸甸的铜钱银子，直接用票据就行。而且，票据可以设定不同的面额，方便携带和交易。”
这其实就是简化版的纸币。她知道在宋代就有“交子”，但推行起来困难重重，主要是防伪和信用问题。
萧景渊盯着她画的票据，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用一张纸代替金银？若是真能行得通，不仅能解决粮食交易的麻烦，对整个国家的财政流通都将是颠覆性的改变。可风险也极大，一旦控制不好，很容易引发混乱。
“你就不怕……有人伪造这种票据？”他抬头看向林晚，眼神锐利。
“怕。”林晚坦诚道，“所以票据的纸张必须特殊，上面的图案和印章要复杂，还要有专门的机构负责验真和回收。最重要的是，官府必须有足够的公信力，让百姓相信这张纸的价值。”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只是臣女的一个粗浅想法，具体能不能行，还需要陛下和大臣们仔细商议。”
萧景渊看着她，眼神复杂。这个看似柔弱的庶女，脑子里装的东西，竟比那些浸淫官场多年的老臣还要新奇，还要……有魄力。
“沈清辞，”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可知你说的这些，若是真的推行，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臣女知道。”林晚的心跳有些快，“但臣女也知道，百姓过得好，国家才能安定。只要是对百姓有利的事，哪怕难一点，也值得去试试。”
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里面没有丝毫算计，只有纯粹的恳切。
萧景渊沉默了许久，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同于以往的戏谑或温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明朗：“说得好。值得去试试。”
他拿起林晚画的票据，仔细看了看：“这上面的花纹，你觉得什么样的好？”
林晚没想到他真的会认真考虑，愣了愣，随即说道：“可以用龙纹或者凤纹，再加上一些复杂的缠枝莲纹，既显得庄重，又不容易模仿。”
“嗯。”萧景渊点点头，拿起朱笔，在票据旁边画了个简单的龙纹，“这样如何？”
他的画功竟意外地好，寥寥几笔，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就跃然纸上。
林晚看着他低头作画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平易近人。
“很好看。”她由衷地赞叹。
萧景渊抬眼，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林晚像被烫到似的，慌忙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烫。
萧景渊的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故意逗她：“怎么，沈小姐也觉得朕画得好？那不如……这票据的图样，就由你来设计？”
“臣女不敢！”林晚连忙摆手，“臣女只是随口说说，这种大事，还是交给专业的画师来做比较好。”
“哦？你还知道专业？”萧景渊挑眉，觉得她这词用得愈发有趣了。
“就是……术业有专攻的意思。”林晚解释道，心里却在嘀咕：差点忘了这是古代，不能乱用现代词。
萧景渊低笑出声，没再为难她：“行了，不逗你了。你说的常平仓和票据，朕会好好考虑的。”
他顿了顿，看着林晚：“你今天说的这些，很有价值。想要什么赏赐？”
林晚想了想，摇了摇头：“臣女不求赏赐。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做点事，是臣女的本分。”
这话听起来有点假大空，但她是真心的。能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做点有意义的事，比什么赏赐都让她开心。
萧景渊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好一个本分。既然你不求赏赐，那朕就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朕。”
林晚心里一动，这可是个天大的承诺。她连忙行礼：“谢陛下。”
从御书房出来时，已是未时。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林晚觉得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巍峨的宫殿，心里感慨万千。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个普通的历史系学生，有一天竟能和古代的皇帝讨论经济政策，还得到了他的认可。
“沈二小姐，这边请，李总管让奴才送您出宫。”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恭敬地引路。
林晚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路过御花园时，她特意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蒲公英，白色的绒球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她加油鼓劲。
回到相府时，苏瑶正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手里拿着本书，却一页都没看进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看到林晚回来，噌地一下跳了下来，像只小兔子似的跑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皇上又找你干什么？”她拉着林晚的手，满脸好奇。
“没什么，就是问了些关于粮价的事。”林晚笑着说，不想让她担心。
“粮价？”苏瑶皱了皱眉，“这有什么好问的？他该不会是想让你去管粮仓吧？”
“想什么呢。”林晚戳了戳她的额头，“就是随便聊聊。对了，我跟皇上提了个票据的想法，他好像挺感兴趣的。”
“票据？什么东西？”苏瑶好奇地问。
林晚把纸币的构想跟她说了一遍，苏瑶听得眼睛都直了：“我的天，林晚，你也太厉害了吧！这都想得出来？这要是真做出来了，岂不是跟现代的人民币一样？”
“差不多吧。”林晚笑着说，“不过能不能做出来，还不一定呢。”
“肯定能！”苏瑶信心满满，“我跟你说，今天靖王又派人送东西来了！”
“送什么了？”林晚挑眉。
“你猜！”苏瑶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往自己的院子走，“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走进清鸢院，林晚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个红漆食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满满一盒麻辣牛肉干！
“怎么样？惊喜吧？”苏瑶拿起一块，递到林晚嘴边，“靖王说，知道我喜欢吃辣，特意让人做的，还说……等过几日休沐，邀请我们去王府做客，尝尝他府里的四川厨子做的火锅！”
林晚咬了一口牛肉干，麻辣鲜香的味道在嘴里炸开，熟悉的味道让她瞬间想起了现代的生活。她看着苏瑶兴奋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好啊，”林晚笑着说，“到时候我们好好跟他讨教讨教，看看这古代的火锅，跟现代的有什么不一样。”
苏瑶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