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哥。” 阿扶主动见礼,声音清脆。云峥愣了愣,慌乱地把染血的帕子往身后藏,耳尖通红:“对…… 对不住,吓到你了。” 他模样憨厚,与前世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将军判若两人,阿扶心口骤痛,却更快压下情绪:这一世,她定要护他周全。

接着出来的是三哥云砚,青布衫洗得发白,怀里抱着本《本草纲目》,眼神却像淬了冰——上一世他因坚持“医道”被家人误解,最终负气出走,落得个客死异乡的结局。此刻他扫过阿扶的眼神满是戒备:“爹,家里没余粮了。”

阿扶忙举起粗布囊:“三哥,我会算术,能帮家里记账!还读过《千金方》,能给您打下手!” 她刻意提起医书,果然见云砚瞳孔微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书脊。

最后出来的是大哥云澜,素白麻衫衬得身形清瘦,手里还攥着半本《论语》。他瞥向阿扶的眼神冷淡疏离:“爹,家中供不起闲人。” 上一世他正是因贫辍学,才在商途上走得坎坷,如今阿扶望着他清癯的脸,突然明白:这张冷淡的皮囊下,藏着的是对命运的不甘。

云父急得直搓手:“阿澜,这孩子可怜……” 阿扶却突然开口,声音脆得像碎玉:“大哥若肯让我留下,我愿以‘身契’抵饭食——三年内,我帮云家赚够三百两,若做不到,任凭发落!”

此言一出,院中死寂。云澜握着《论语》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云砚怀中的医书“啪嗒”掉在地上;云峥的咳嗽声也猛地止住。

阿扶直视云澜的眼:“我知道大哥想复学,可县学束脩要五两,乡试路费要二十两。这些钱,我能挣!” 她早打听过,云澜前世正是因拿不出这“二十五两”,才在十八岁那年烧了书卷,跟着货郎跑商。

云澜的喉结滚动,眼底泛起复杂的光。他俯身捡起地上的《商经》,指尖划过残破书页:“你从哪捡的?”

“旧书摊。” 阿扶答,“我瞧着‘低买高卖’‘以货易货’有趣,便记下了。”

云澜沉默良久,突然把《论语》塞进她手里:“若你能背出《为政篇》,我便信你。”

阿扶垂眸,字句清晰如珠落玉盘:“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她背得流利,前世被困宋府时,为了讨好夫子学的典籍,竟成了此刻的敲门砖。

云澜望着她认真的眉眼,突然笑了——那是阿扶头回见他笑,像冰面裂开一道缝,漏出底下的暖。他把《商经》往阿扶怀里一塞:“留下吧。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敢骗我,打断腿!”

阿扶抱着两本书,只觉眼眶发烫。她终于明白,上一世错过云家,是多大的错——宋府给的是虚浮的荣华,云家给的,是实打实的、能握住的暖意。

当晚,云家土灶飘出杂粮粥的香气。阿扶蹲在灶台边添柴,火光映得脸发烫,听着云父讲“云家祖训”,看云峥悄悄把自己的粥分给她半碗,瞧云砚把晒干的甘草塞进她手心:“咳了含着,甜的。” 她突然觉得,这烟火气里的日子,比宋府的山珍海味更踏实。

夜深,阿扶躺在稻草铺的床榻上,借着月光翻看《商经》与《论语》。窗棂外,云砚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正借着月光读《本草纲目》;云澜的房间传来簌簌翻书声,想来是在复盘今日的“商经之辩”;云峥的咳嗽声偶尔传来,却比前世轻了许多——她悄悄把《千金方》里“治肺痨”的单方记在帕子上,决心明日就去药铺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