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冰凉彻骨的金砖地面上。
殿内的地龙烧得再旺,也暖不了从膝盖蔓延至全身的寒意。
我的视线里,只有那双明黄色的云纹靴子,以及靴子上方,那身明黄色常服的一角。
萧景琰。
这个名字在我心头盘旋了整整十年,刻骨铭心。
他是我爱了十年的人,也是我耗尽心血,亲手扶上这东宫太子之位的储君。
如今,他终于站在了权力的顶端,俯瞰着我。
我慢慢抬起头,想从他脸上寻到一丝一毫过去的温情。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俊朗的眉眼间,覆盖着一层我从未见过的冰霜,那是一种俯瞰蝼蚁般的冷漠。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平稳得像一潭静止的死水,听不出任何波澜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你我、与这十年都毫无关联的公事。
“阿鸢,孤要娶妻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我心湖,没有激起涟漪,只是沉甸甸地坠了下去,带着我的心一起下沉。
胸口像是被一团湿透的棉絮死死堵住,闷得发慌,几乎无法呼吸。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娶谁?”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飘向了殿外,落在庭院那株开得如云似霞的合欢树上。
那树,是我们一起种下的。
那年他还是个备受冷落的皇子,他说,合欢树,合的又何止是暮开朝合的叶,更是两心之欢。
此刻,他的目光就那么胶着在那片繁花上,声音悠远地传来。
“刘尚书的嫡女,刘青芜。”
刘青芜...
这个名字我当然知道。
吏部尚书刘揭的掌上明珠,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更兼第一美人的称号。
最重要的是,刘家手握京营兵权,是他在朝中最需要拉拢的势力。
她是他的东风,是他通往至尊之位的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垫脚石。
我懂了。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豁然开朗。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不那么像一个被丢弃的废物。
“恭喜殿下。”
我说。
这三个字,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他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合欢树上收回,转向了我。
那双曾经映着漫天星辰,只为我一人闪亮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像是在下达最后的命令,“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啊。
我当然知道。
他需要一位家世显赫、德才兼备的太子妃来稳固他的地位,来为他赢得朝臣的支持,来母仪天下。
而我呢?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一个见不得光的谋士。
一个只能在暗夜里为他舔舐伤口,为他出谋划策的影子。
影子,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或许是我的脸色太过难看,惨白得像殿外的残雪。
他语气里那股冻人的寒意似乎稍稍融化了一些,尽管那点温度微不足道。
“孤会给你一个名分。”他施舍般地说道,“侧妃之位,如何?”
侧妃...
我跟了他十年。
从他只是一个在皇子中备受排挤、无人问津的寂寞少年,到如今权倾朝野、一人之下的东宫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