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繁花似锦,一如我和他曾经那些缱绻的岁月。

可如今,花还在,人却散了。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回到我居住了多年的偏殿,我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这里的一切,小到一支珠钗,大到一张床榻,都是他赐予的。

那些曾经让我满心欢喜的名贵珠宝,那些让我觉得被珍视的华丽衣裳,那些精致考究的摆件...

如今看来,都像是一个个无声的嘲讽,一个接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一件都没有带走。

我只从妆匣的最底层,拿出了一支早已磨得光滑的木簪。

那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也是我踏入他府邸时,身上唯一的行当。

那是我唯一的念想,是我最后的归处。

第二天,太子即将大婚的消息,如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人人都在称赞。

称赞太子殿下与刘家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珠联璧合。

所有美好的词语都用在了他们身上。

没有人记得。

或者说,从来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叫阿鸢的女子,像影子一样,陪在太子身边,度过了整整十年。

大婚那天,整个京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我没有去。

我一个人坐在清冷的偏殿里,喝着闷酒。

酒是烈酒,他过去总不让我多喝,说伤身。

可现在,我只想用这烈酒,烧掉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我从清晨喝到黄昏,又从黄昏喝到深夜。

不知道喝了多少坛,只觉得头很重,身体却很轻,轻得仿佛随时都能飘起来。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初见时的场景。

那年我十岁,衣衫褴褛,在街头跟野狗抢一个冰冷的馒头。

他十五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是宫里最不受待见的皇子。

他把身上唯一的馒头分了一半给我,那馒头还带着他的体温。

他说,跟着我,至少有口饭吃。

我便跟了他十年。

我以为,我们是彼此生命中唯一的光,是相互取暖的救赎。

却不想,这只是一场盛大的误会,只是我一个人的痴心妄念。

酒入愁肠,愁更愁。

我醉眼朦胧地看着桌上那把精致的匕首,这也是他送我的。

他说,阿鸢,你性子烈,带在身上,当有防身之物。

如今,这防身之物,却成了我唯一的解脱。

我颤抖着手,握住冰冷的刀柄。

我将匕首抵在自己的心口,那个曾经只为他一人跳动的地方。

我闭上了眼睛。

萧景琰,对不起。

我不能再陪你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别的女人花前月下,举案齐眉。

我更不能,以一个侧妃的身份,卑微地活在你们的恩爱之下。

这一世,就到此为止吧。

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我不想再遇见你。

匕首刺入身体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心脏破碎的声音。

很轻,很轻,却又那么清晰。

鲜血涌出的温热,是我生命最后的知觉。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好像看到了萧景琰的脸。

他正疯狂地向我跑来,脸上满是惊恐和...泪水?

他哭什么呢?

是为了我这个没用的,即将被淘汰的工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