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扎得我骨头缝里都在发疼。

我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暗沉的帐顶,粗麻布的纹路磨得脸颊生疼。鼻尖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混杂着雪水浸透棉絮的湿冷气息。

这不是我在 22 世纪住了二十一年的出租屋。

意识像是生锈的齿轮,咯吱咯吱转了半天才咬合到位。消毒水的味道还残留在记忆里,最后看到的是实验室里那台突然爆鸣的粒子对撞机,强光吞噬视野的前一秒,我正在记录第 107 次穿越坐标演算。

“唐心,27 岁,粒子物理研究员,死于实验事故。”

可现在……

我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冰凉坚硬的木板。低头看去,身上盖着的旧棉被打了三层补丁,灰败的颜色像极了西寒那片永远荒芜的土地。

西寒。

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烫在我的天灵盖上。

六岁那年,也是这样冷的冬天。二伯母李氏抱着我说要带我去看雪狐,却把我扔进了前往西寒的运奴车。车厢里堆满了冻硬的干草,我缩在角落,看着车窗外的繁华一点点变成戈壁,最后连太阳都吝啬地不肯露面。

他们说,嫡女早夭,才能让她的堂妹唐柔顺理成章地记在大伯母名下,成为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嫡女。

我在西寒的冰天雪地里断了气,小小的身躯被野狗拖走时,还想着阿兄会不会哭。

可现在……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细腻却冻得僵硬,分明是孩童的模样。掀开破被一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里衣,正是我六岁生辰时,母亲亲手绣的并蒂莲。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擂鼓般的跳动,震得我发慌。

“这死丫头还没断气?” 门外传来压低的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李嬷嬷不是说灌了药,保准悄无声息地去了?”

是二房的陪房张妈!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混沌的脑子彻底清醒 —— 我回来了,回到了六岁那年被扔进柴房等死的这一天。

上一世我在这里冻了半夜,第二天被发现时早已没了气息,府里对外只说是得了急病。而我的好堂妹唐柔,穿着本该属于我的新衣,在灵堂前哭得梨花带雨,赚足了同情。

“急什么,” 李嬷嬷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这柴房四面漏风,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过今夜。等天一亮,就说她自己跑出来冻毙了,谁能查得出?”

脚步声渐渐远去,柴房的门被从外面锁死,铁锁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却没了上一世的恐惧。穿越到现代的二十一年里,我学过格斗,拆过炸弹,在亚马逊雨林里追踪过稀有粒子的轨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哭着要阿兄的小丫头。

李氏以为灌了药就能万无一失?她不知道,现代医学早已让我对这类迷药产生了抗体。

我摸了摸后颈,那里有个细小的针孔,是刚才假装昏迷时被扎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从枕头下摸出个不起眼的炭块 —— 这是刚才醒来看见的,大概是烧火丫头落下的。

炭块在粗糙的木板上划出火星,我借着微光打量四周。柴房很小,堆着半人高的柴火,墙角结着冰碴。记忆里,再过一个时辰会下大雪,雪水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正好落在我现在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