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瘦高的男人,穿着一身同样破旧但相对整洁的深色工装服,脸很长,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眼睛却锐利得像鹰隼。他直接无视了周围疯狂拥挤的人流,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
“王悦宁?”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又是这个名字!
不等我回答,他语速极快地说道:“奉‘主事者’之命,在此等你。跟我来,603!”
603!这三个数字如同钥匙,猛地插进我混乱的记忆之锁!在五楼这令人窒息的地狱图景冲击下,那张规则纸上的第一条——“进入指定寝室区域休息”——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我刚刚看到的规则第一条是什么?是“进入指定寝室区域”!而这里,五楼,这铺天盖地的地铺……这根本不是“寝室区域”!
规则!规则才是唯一的生路!
长脸男人不再多言,转身,像一条灵活的泥鳅,贴着汹涌人潮的边缘,迅速向平台深处、那通往六楼的另一道楼梯口挤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跟上他。他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和人流极为熟悉,在密集得几乎无立锥之地的人缝和铺盖卷之间,硬是挤出了一条扭曲的通道。
越靠近通往六楼的楼梯口,拥挤稍微缓解了一些,但气氛却更加诡异。无数双眼睛——麻木的、惊恐的、好奇的、带着隐隐排斥的——从两旁的地铺上投射过来,黏在我这个穿着与周围格格不入、被“专人”引导的“外来者”身上。那些目光沉甸甸的,像无形的铅块压在身上。
终于挤到楼梯口。长脸男人一步跨上台阶,我紧随其后。
就在我的脚踏上第六级台阶的瞬间——
呜——!
那低沉悠长的警报声,骤然拔高,变成了连续三声极其短促、极其尖锐的爆鸣!
“哔!哔!哔!”
如同三道无形的闪电,瞬间劈落!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前一秒还如同沸水般翻腾喧嚣的五楼平台,在第三声爆鸣落下的刹那,陷入了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所有的哭喊、推搡、叫骂、喘息……所有人类活动发出的声音,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拥挤推搡的人群,仿佛瞬间被冻结在原地,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有人半抬着手臂,有人张着嘴,有人弓着腰——如同无数座骤然凝固的、充满惊恐和绝望的蜡像。连那些被踩踏在地的人,都死死咬住了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呻吟。
空气凝固了。只剩下一种庞大的、无数人强行压抑的、带着血腥味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我的血液仿佛也在这瞬间冻结。长脸男人猛地拽了我一把,力道大得惊人。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被他拖上了六楼。
六楼的景象与五楼截然不同。一条相对狭窄但干净许多的走廊向两侧延伸,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标着门牌号的金属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头顶几盏昏黄的应急灯,在死寂中投下摇曳不定的光晕。
603的门牌就在眼前。长脸男人迅速拉开虚掩的门,一把将我推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闪身而入,“咔哒”一声轻响,反手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