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我可是首席催眠师。”这句话在安静得只剩冷风机嗡鸣声的诊疗室里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锐利。
声音的主人——沈翊医生,微微扬起下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却不容置疑,他戴着无菌手套的指尖轻轻划过控制台的铬合金旋钮,金属的冰冷透过薄薄的橡胶渗进来,无声强调着这里的权威和秩序。
“溯时”,他的诊所,这座城市最顶尖的记忆修复之地。他不是安慰者,他是外科医生,只不过切开的是意识的皮层,切除的肿瘤是那些过于沉重、能把人拖垮的阴影。
面前深陷在定制款诊疗椅中的男人还在絮叨着撞见妻子出轨的每一个残忍细节,声音扭曲沙哑。
沈翊的回应简单直接:“定位坐标,输入记忆编码,精准删除,痛苦打包干净,不会留下感染的后遗症。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个度,像一枚锋利的手术刀片抵近要害,“告诉我具体时间,告诉我地点。像卸载冗余文件一样,卸载它。”
流程顺畅而冰冷。指令输入,特制的诱导音波与脑波精准契合,柔和的蓝光下,委托人脸上那种紧绷的、快要崩断的痛苦开始溶解。沈翊面无表情地看着监视器里跃动的脑电波逐渐平复,像一张揉皱的纸被一点点抚平褶皱,还原成空白。又一个灵魂成功减去了沉重的记忆行李。
“沈医生,急诊!”助理略显急促的声音打破了诊疗结束后的短暂寂静。
沈翊刚脱下沾染了些微汗渍的手套,动作一顿。急诊病人送进“溯时”?这绝非常态。“身份?”
“姓周,叫周遥,”助理递上一份简薄得近乎潦草的临时病历,“疑似严重解离性遗忘,创伤后应激障碍,普通医院转来的。急诊部老李特别强调,说您可能会有经验…她情况很怪,老对着空气说话,在空病房…”
血液似乎在零点几秒内褪尽。心脏停跳了一拍,然后更沉重、更混乱地撞击着胸腔,轰然作响。那个名字,像一颗封印已久、带着倒刺的子弹,终于从时光的淤泥深处旋转着破土而出,狠狠凿穿所有坚固的心理防御。周遥。
沈翊接过电子病历,指尖划过平板冰冷的屏幕,几近麻木。直到那个名字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残酷真实跳进眼底——周遥。后面跟着一串冷冰冰的官方身份ID号,却比任何诊断结果都更尖锐地扎进他的心脏。世界的声音骤然消失了,诊疗室里只剩下他自己血液在耳膜边缘汹涌奔流的轰响。助理在说什么?空病房?对着空气说话?那些词句穿过真空,失去了所有具体的含义。唯有那个名字,带着旧日岁月的全部灼热和此刻撕心裂肺的冰冷,死死钉住了他的意识。三年了……整整三年……
他强迫自己松开咬紧的牙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吸进去的空气带着消毒水的锐利感。有什么东西在太阳穴下剧烈地突跳着,眼前短暂地掠过一阵雪花般的噪点。“准备5号诊疗室,专用协议,权限提升到最高级。所有关联录像归档加密……” 声音竟是出奇地平稳,平稳得像个幽灵,“我亲自接手。”
“5号?”助理愕然。那是整个“溯时”防护等级最高、设备最先进的禁忌诊疗舱,用于处理最危险、最棘手的记忆重塑或彻底清除案件,通常需要三层授权才能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