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第一次数学考试,我38分排名第37。
同桌却说我该高兴:“清华一年也就招3000多人,全国考生可有千万。”
从此我的书桌钉着两张纸:左边“3000/10000000”,右边写着同桌名字“李锐”。
三年如一日,错题本写了38本,笔记用光192支笔芯。
老师没收过我藏在课本下的《普通生物学》,却不知道那是清华学长遗留的备考秘籍。
寒假凌晨的教室,我独自啃完五年真题时,保安默默在门外挂上“通宵自习室”的牌子。
高考结束那晚,母亲替我清点遗物般整理出:2387张卷子、1.28米高的习题集、还有同桌偷偷夹在笔记里的小纸条: “清华食堂见,这次赌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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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的第一场数学考试像一盆刺骨的冰水,兜头浇下,浇灭了我关于初中学霸的所有错觉和幻想。38分,试卷右上角那个刺目的数字仿佛活物般蠕动,深深烙进眼底,灼痛一路蔓延到指尖——手指因紧握试卷而微微颤抖,骨节泛白。
讲台上,班主任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宣读某种冷静的判决书。“林知白——”我的名字夹在一串姓名之中,后面跟着一个轻飘飘的数字“37”。是全班排名,不是年级。教室里空气粘稠,四周同学的目光如同隐形的针,刺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尽力压低脑袋,试图让前额垂落的碎发遮住火辣辣的面颊。目光死死钉在那道错了的选择题上,错误的原因此刻显得如此荒谬而低级:抄反了一个数字符号。就这么简单?可简单背后藏着生疏和不牢靠的惯性思维,像地基里的烂泥。
“喂,新同学。”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钻入耳蜗,像干燥的砂纸摩擦。是同桌李锐。我扭过头,没敢看他嘴角是否有笑意。他却仿佛没看见我难堪的神色,目光越过我,落在窗外几片无精打采的梧桐叶子上。“别丧气,”声音依旧平缓,“清华一年拢共招三千多人,”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摊开的物理练习册边缘,极快地点了三下,“全国考生嘛——”他下巴微抬,做了个囊括一切的姿态,嘴唇轻轻张开,没有出声,只吐出个模糊的口型,夸张得像把整个宇宙都吞了进去,“……几千万哦。”
他语气轻松随意,连安慰都欠奉,只是陈述一个巨大冰冷的事实。可我胸口的闷痛却奇异地被那股凉意刺穿了。是啊,分母,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分母,冰冷而巨大地压在心坎上。就在那一刻,我第一次切肤感受到高考这片海洋的浩渺。
那天傍晚,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我们两个。残阳似血,将墙壁染成一片朦胧黯淡的橘红。我从文具盒底翻出两张白色的硬卡纸,薄而方正。没有多余的话,我拿出尺子,在左边那张纸的正中央,郑重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一组清晰的算式:3000 / 10000000。每一笔都刻得很深,纸张边缘微微凹陷下去,显出一种执拗的平静。写完,我把视线投向同桌伏案的后脑勺,短发有些毛躁地翘着。
“李锐?”我低声叫他的名字。
“嗯?”他含混应着,没抬头,笔尖仍沙沙掠过几何题的辅助线。
“你名字,‘锐’字,怎么写?锋利那个‘锐’?”我握着右边那张硬卡纸,指腹感受着纸张粗砺的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