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我费力地睁开眼,雕花窗棂外漏进几缕惨淡月光,映得帐顶缠枝莲纹愈发诡异。
鼻尖萦绕的凝神香混着淡淡的龙涎香,这气味熟悉到让我胃里一阵翻涌 —— 三年前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味道。
这不是青楼那间终年不见天日的柴房,更不是被乱棍打得筋骨寸断时,趴在地上闻到的霉腐气息。
我猛地坐起身,丝绸寝衣从肩头滑落,露出的肌肤触到微凉的空气,激起一阵战栗。
指尖抚过身下铺着的云锦褥子,那冰凉柔滑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 金线绣成的龙凤呈祥纹样硌着掌心,这是永安侯府为了讨好陛下,特意从内库借来的贡品。
前世我就是在这张榻上,被灌了药汁,稀里糊涂地成了柳如烟固宠的棋子。
红烛芯爆出一声轻响,将墙上我的影子拉得扭曲怪异。
黄铜镜面蒙着层薄尘,却清晰映出张苍白却年轻的脸:眉梢那颗胭脂痣还新鲜得像刚点上,下颌线尚未被苦难磨得锋利,只是那双眼睛里翻涌的恨意,比地狱业火还要灼人。
我回来了。回到了三年前,被小姐柳如烟亲手推进龙榻的这一夜。
前世的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作为侯府里最卑贱的家生婢,打记事起就被教导要对主子忠心耿耿。
柳如烟一句 "心仙,你我情同姐妹",便让我掏心掏肺地对她好。
她想学惊鸿舞,我通宵替她浆洗衣裙;她想争宠,我替她在御花园小径铺洒花瓣;她难产之际,我跪在产房外三天三夜,额头磕出的血痂和地上的积雪冻在一处。
可结果呢?
我替她诞下了陛下登基三年来唯一的皇嗣,刚出月子就被她诬陷与人私通。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架着我,冰冷的镣铐磨破了手腕。
她站在廊下,穿着我亲手绣的蹙金绣袄,轻声说:"心仙,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这身子太好用了。"
那辆破马车摇摇晃晃把我扔进了京中最肮脏的销金窟。
青楼老鸨知道我是侯府弃婢,又生过孩子,待我比猪狗还不如。
寒冬腊月让我穿着单衣接客,那些曾经对柳如烟趋之若鹜的达官显贵,如今却能对着我肆意践踏。
他们撕扯我的衣裳,嘲笑我的落魄,用最污秽的言语诅咒我腹中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 —— 那个在我被扔进青楼第三个月,因一场高烧夭折的,我和萧彻的第二个孩子。
直到断气前那刻,我才从一个醉醺醺的老太监嘴里得知真相。
他捏着我的下巴,酒气喷在我脸上:"你这蠢婢,以为陛下真不行?是你这身子金贵,天生就能诞龙嗣......"
原来我天生便是好孕体质,而当今圣上萧彻,根本无法让寻常女子受孕。
柳如烟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她知道自己难以有孕,便想借我的肚子诞下龙嗣,再将我除之而后快,让她的儿子名正言顺地成为嫡子。
真是好算计啊。
我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曾孕育过两个鲜活的生命。
第一个被柳如烟夺走,认作她的骨肉;第二个在苦难中夭折。
他们都未能看一眼这世间的阳光,都因我愚蠢的忠诚而不得善终。
"吱呀" 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