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月白色素纱裙上用银线绣着兰草,长发松松挽成随云髻,簪着支珍珠步摇,每走一步都叮咚作响,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
若是前世,我定会心疼她为了我熬夜准备汤药,可现在,我只看到她眼底深藏的算计和贪婪 —— 尤其是在瞥见我颈间肌肤时,那瞬间紧缩的瞳孔。
"心仙,别紧张。" 她将描金药碗放在紫檀木桌上,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是凝神汤,张太医说喝了能让你安稳些。陛下他...... 其实很和善的。"
和善?那个将我儿子抱在怀里,笑着听柳如烟诉说我 "罪行" 的男人,也配得上这两个字?我记得他当时指尖划过那孩子的脸颊,语气平淡地说:"既如此,那贱婢便处理干净些。"
我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杀意,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小姐,我怕...... 我听说陛下杀过好多人......"
"别怕。" 柳如烟伸手抚摸我的头发,指尖冰凉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这是你的福气,也是咱们侯府的福气。只要你讨得陛下欢心,将来...... 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口中的好处,便是青楼那三年非人的折磨吧。
我顺从地接过药碗,温热的药汁滑入喉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 和前世那碗药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我悄悄将舌尖抵着上颚,待她转身时,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将药汁尽数吐进了袖中暗袋。
"时辰差不多了,陛下该到了。" 柳如烟替我理了理衣襟,金步摇扫过我的脸颊,眼神落在我锁骨处,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又被温柔掩盖,"记住,千万别惹陛下生气,尤其是别提任何关于子嗣的话。"
她转身离去时,裙摆扫过桌角,带落了一枚银簪。
那是我去年生辰时,用攒了半年的月钱给她买的生日礼物,上面錾着朵小小的桃花。
此刻它在地上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我前世被打断肋骨时,骨头碎裂的声音。
殿门再次被推开时,一股龙涎香的气息霸道地袭来,压过了凝神香的甜腻。
我按照柳如烟的吩咐,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放轻了。地砖的寒气透过薄薄的锦袜渗上来,冻得膝盖发麻。
脚步声停在我面前,一双云纹锦靴映入眼帘。靴尖用金线绣着团龙,鞋跟处镶嵌的东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抬起头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像玉石相击,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让人心头发颤。
我缓缓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当今圣上,萧彻。
他生得极好,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悬胆,薄唇紧抿时带着几分冷峻。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仿佛能将人冻伤。前世我只远远见过他几次,每次都被他周身的气势吓得不敢直视,可现在,我却能平静地与他对视。
因为我知道,这个男人,将会是我复仇路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萧彻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带着探究,最后落在我微微颤抖的指尖上。他的视线像实质般灼热,仿佛能穿透皮肉,看清我藏在袖中的药渍。
"你就是永安侯府送来的人?"
"是。" 我刻意让声音带着哭腔,显得更加柔弱无助,"奴婢唐心仙,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