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这场三个人的局,我坦荡退出。
往后山高水远,愿他们执手同看四时花信。
2
从医院回家后,我身心俱疲,迷迷糊糊陷入了梦魇。
我在混沌中挣扎许久,终于费力地睁开眼。
「醒了?」
沙哑的男声裹着叹息从床边传来。
二十三岁的沈书白下巴冒出青色胡茬,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若不是他的样子实在太年轻,他如此关切的神情恍惚间我还以为自己还是他的妻子,一切都是一场梦。
此刻床头的铁皮柜上,保温桶里的汤还冒着热气。
沈书白舀起一勺汤,细心吹开表面浮油,待热气散开,才递到我嘴边。
「小心烫。」
他的声音裹着温柔,琥珀色的瞳仁专注地看着我。
我无力地偏头躲开,内心不免酸涩。
这辈子,我不想再与他有一丝瓜葛。
我和沈书白青梅竹马,从小就心悦于他,这大概是我第一次避开他的触碰,他难免诧异。
「怎么了?烧傻了?」他忍俊不禁,抬手亲昵地揉揉我的发顶。
我想起上辈子就是这只手,将我牢牢护在怀中挡住轰然倒下的脚手架,也是这只手,决绝地摘下婚戒,说要与我一命抵一命。
我摇摇头,没说什么。
倒是他欲言又止:「静宜,昨天……是我太急了,不该道德绑架你……」
「对不起。」
我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沈书白除了不爱我,对我的好无可挑剔。
最热的盛夏,他会亲手用铁勺帮我刨冻硬的红豆沙。
小时候,牛奶是稀罕物,可他总在早读课结束前把手心捂热的牛奶塞进我的课桌。
放学一起走在路上,他永远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
遇上暴雨,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校服外套罩在我们俩头顶,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领口,他却始终保持着倾斜的角度,生怕我被淋到一滴雨。
他是会和我抢小人书的邻家少年,也总会用温柔和耐心治愈我的脆弱。
我一直把他当成最亲密的朋友,最坚实的底气。
可终究,也是他伤我最深。
我垂眸将眼底翻涌的苦涩尽数藏起,语气平稳如常:
「没事,阿姨的身体怎么样?」
沈书白的眼睛骤然亮起,声音藏不住的ţų₅雀跃:「我妈很快就能手术了!我远方表哥配型也成功了,他身体很好,答应捐肝给我妈。」
「真好!」
看着他连眼角都弯成温柔的月牙,我的唇角也不受控制地扬起。
真好。
这样一来,他和程婉秋之间也不会再生嫌隙。
他们应该会好好在一起,顺顺利利地走向婚姻殿堂。
「你先好好休息,晚上电影院上映《肖申克的救赎》,哥带你看去!」
「好啊。」
我心中感慨不已,这样阳光的沈书白,自从程婉秋自杀后,我已经四十年没再见过了。
那就再偷得一天,明天再彻底告别吧。
过了明天,我会离他远远的。
3
沈书白走后,我迷迷糊糊去够床头的瓷缸。
一不小心,里面的水全都洒在一旁的包上。
我这才发现,沈书白把包给落下了。
眼看布包被水打湿,我连忙把里面的东西先拿出来。
指尖却触到个陌生的硬物——暗红色笔记本边角微微翘起,扉页上「致婉秋」三个字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