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一嗓子,立刻吸引了周围几个正忙着搬酒搬烟的狗腿子。他们呼啦一下围了过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刮。

“张铁柱?那个被打断骨头扔出去的穷鬼?”

“嘿!真是他!命够硬的啊!”

“瞅这穷酸样,五年了还是这身破烂,怕是回来讨饭的吧?”

“讨饭也不看看日子!搅了赵老板的好事,找死呢!”

污言秽语夹杂着哄笑声,像臭水沟里的垃圾,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他们围着我,推搡着,有人故意用肩膀狠狠撞我,试图把我挤出人群。

我没动。脚下像生了根,死死钉在泥地里。任由他们推搡,目光越过这群跳梁小丑,穿过喧闹嘈杂的人群,死死盯住村委大院门口那个被一群老娘们簇拥着、穿着大红绣花旗袍的身影。

林晚晴。

她站在一片刺目的红色里,像一尊精致却冰冷的瓷娃娃。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嘴唇被涂得鲜红欲滴,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灰败和麻木。旁边几个涂脂抹粉的老娘们,正七嘴八舌地围着她,大概是说着“好福气”、“攀上高枝”之类的屁话。她只是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受伤的蝶翼,微微颤抖着,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昂贵西装、挺着啤酒肚的身影,在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得意洋洋地晃了过来。正是赵金牙!他那张胖脸油光锃亮,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口大金牙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暴发户特有的庸俗光芒。

他径直走到林晚晴身边,带着一身酒气,极其自然地伸出那只肥厚油腻的手,就要去搂林晚晴纤细的腰肢,嘴里还喷着唾沫星子:“晚晴啊,吉时快到了,准备……”

“别碰她!”

一声低吼,像炸雷一样从我喉咙里滚出来。积压了五年的恨意、屈辱、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和狠厉,硬生生穿透了喧嚣的锣鼓和嘈杂的人声,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膜上。

整个村委大院门口,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推杯换盏的停下了动作,划拳吆喝的张着嘴僵住,嬉笑打闹的瞬间收声,连那聒噪的音响都仿佛被掐住了脖子。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聚焦到我身上。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红绸带发出的细微呜咽声。

赵金牙那只伸到一半的肥手,就那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众冒犯的暴怒和难以置信。他缓缓转过身,那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细缝的小眼睛里,先是惊愕,随即翻涌起浓得化不开的阴鸷和怨毒,死死地钉在我脸上。

“张……铁……柱?”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声音像是砂纸在磨铁锈,每一个字都带着淬了毒的恨意,“你这条打断了脊梁的野狗,居然还没死在外面?”他上下打量着我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嘴角咧开一个极度轻蔑和恶毒的弧度,满口金牙闪着寒光,“怎么?在外头要饭要不下去了?滚回来想在你爷爷的喜宴上捡点剩骨头?”

他往前一步,那股子混合着烟酒和汗臭的恶心气味扑面而来。他身后的几个狗腿子,王癞子他们,也立刻凶神恶煞地围拢上来,摩拳擦掌,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