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账?”她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回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原来我的二十年,对你来说,只是‘旧账’?”
明宇终于转过头,眉头紧锁,脸上是混合着烦躁和一丝被戳穿后的狼狈:“你非要这样闹吗?我说了过去了!还想怎么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晓琳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看着他,目光像穿透了一层又一层的迷雾,最终落在他眼底那片冰冷的荒漠上。然后,她默默地转身,走进了厨房。水龙头哗哗地流着,她用力搓洗着砧板,水流冲在手上,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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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周婷的电话是在一个阴雨的下午打来的,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晓琳坐在飘窗上,手里无意识地捏着女儿小时候玩过的一个旧布偶,布偶的纽扣已经掉了半边。
“琳,你还耗着干什么?”周婷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又急又怒,像一把烧红的锥子,“证据都摆眼前了!他明宇算个什么东西?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把你当老妈子使唤了二十年,现在弄这一出?离!必须离!这种男人,留着过年腌腊肉都嫌他腥气!”
晓琳的手指抠着布偶那半边空荡荡的眼眶,布料粗糙的纤维刮着指甲边缘。离?这个字像一块沉重的巨石,猛地砸进她死水般的心湖,激起浑浊的浪花。她下意识地望向客厅墙上巨大的婚纱照。照片里,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头倚在明宇肩上,笑容羞涩而明媚,眼睛里盛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明宇则微微侧头看着她,眼神专注,带着年轻男人特有的热切。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在他们身上洒下斑斓的光点。那定格的笑容,此刻看来却像一张巨大的讽刺海报。
二十年。从蜗居在出租屋的拮据,到一点点攒钱买房;从女儿呱呱坠地的手忙脚乱,到送她走进大学校门的欣慰;从她放弃心爱的设计工作,到日复一日围着灶台转……所有的欢笑、争吵、扶持、忍耐,所有的青春和梦想,都织进了这张名为“家”的网里。这张网早已勒进她的骨肉,成为她血肉的一部分。现在要亲手撕开它,连皮带肉?光是想想,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茫然就让她浑身发冷。
“婷婷……”晓琳的声音干哑得厉害,“二十年……不是二十天……孩子刚上大学,这个家……”
“家?那还是个家吗?”周婷的声音陡然拔高,“那是个活死人墓!琳,你醒醒!你在里面发霉,腐烂!看看你自己,还不到五十,眼神跟七老八十一样!你为他活够了!该为自己活了!想想你以前画画的样子,多灵!全扔了!值得吗?”
为自己活?画画?晓琳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旧布偶掉落在飘窗的软垫上,无声无息。为自己活……这几个字像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咒语,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要被遗忘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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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光亮还没来得及在她心底燃起,就被更深的黑暗彻底碾碎。
几天后一个深夜,晓琳在死寂的黑暗中睁着眼。明宇出差了,空荡荡的房子像个巨大的、冰冷的坟墓。突然,床头柜上她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幽蓝的光瞬间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