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化疗针头刚拔下来,妈妈的手还在抖。她掀开被子,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皱巴巴的信封,塞进舅舅手里时,指节泛白得像要折断。“拿着,”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应急。”

舅舅捏了捏信封厚度,嘴角勾了下,没说谢。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那四千块——爸爸刚从工地预支的生活费,够妈妈买三天的靶向药——被舅舅揣进鳄鱼皮钱包,拉链声在消毒水味里炸开,像在割我的肉。

妈妈的输液管还在滴,透明的药水顺着塑料管爬,像条冷血的蛇。她望着舅舅的背影,眼里那点温柔,比化疗药还让我恶心。

第一章 存折上消失的73万

银行柜员第三次报出余额时,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再说一遍?”我把存折往柜台上拍,塑料封面磕出声响。

“女士,您母亲的账户,三天前支取了七十三万,现在余额是……”柜员顿了顿,“九十八块六毛。”

九十八块六。我捏着存折的手开始抖,纸页边缘割得掌心发红。这是家里的救命钱——妈妈上周确诊早期肺癌,医生说治愈率有八成,前提是立刻手术,化疗跟上。爸爸把养老钱、给我准备的嫁妆,全取出来存进妈妈的卡,叮嘱我:“不到万不得已,别动这笔钱。”

现在,这笔钱像被蒸发了。

回到家时,舅舅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瓜子壳吐得满地都是。他看见我,把最后一把瓜子扔进嘴里:“倩倩回来啦?你妈呢?”

“在医院复查。”我盯着他手腕上的新表,金闪闪的,上周见他还戴着块塑料电子表,“舅舅,你最近发财了?”

他嘿嘿笑,摸了摸手表:“小赚了点。对了,跟你妈说,上次借的钱,我过阵……”

“借多少?”我打断他,声音发紧。

舅舅的笑僵在脸上:“你妈没跟你说?也不多,就……”

“七十三万?”

他猛地站起来,瓜子壳从裤缝里掉出来:“你怎么知道?”

我没说话,转身冲进妈妈的卧室。衣柜最底层的樟木箱锁着,钥匙挂在妈妈的老花镜盒里——她总把重要东西藏在这儿,比如我的出生证明,爸爸的工伤赔偿单。

箱子打开时,一股樟脑味扑出来。里面没有存折,只有个红布包,裹着妈妈的金镯子、银耳环,还有爸爸送她的银婚戒指。这些本该换成化疗费的东西,此刻安安静静躺在那儿,像堆没用的石头。

“倩倩,你翻啥呢?”妈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扶着墙,脸色比床单还白,化疗的副作用让她连路都走不稳。

“我的钱呢?”我举着空存折,手在抖,“你把钱给舅舅了?”

妈妈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蹲下去,抱着膝盖哭:“他说他投资失败,被人追债……不帮他,他会被打断腿的……”

“那我妈呢?”我把存折砸在她面前,“你不管她了?医生说再不动手术,就晚了!”

“你舅舅当年对我们家有恩啊!”妈妈突然拔高声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你三岁那年得肺炎,是他背着你走了二十里山路找医生!你爸下岗那阵,是他天天给我们送米送油!现在他有难,我们能不管吗?”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吼得嗓子疼,“他现在把你的救命钱拿走了!你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