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没说话,只是哭,哭声像只被踩住的猫。舅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叼着烟,一脸不耐烦:“倩倩,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不就是借点钱吗?等我周转开,立刻还!”
“还?”我指着他的手表,“用你的金表还?还是用你上周提的那辆黑色轿车还?”
舅舅的脸腾地红了,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小孩子懂什么!那是我谈生意用的,撑场面!”
“撑场面?”我笑出声,眼泪却下来了,“我妈在医院啃干馒头的时候,你在哪儿撑场面?”
妈妈突然站起来,给了我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客厅里炸开,她的手也在抖:“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舅舅!他是你唯一的舅舅!”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心里却像被冰锥扎着。我看着妈妈稀疏的头发,看着她因为化疗而浮肿的脸,突然觉得她陌生得可怕。
这时,爸爸推门进来。他刚从工地回来,安全帽上还沾着水泥,看见满地狼藉和我脸上的巴掌印,眉头拧成了疙瘩:“怎么了这是?”
妈妈扑进爸爸怀里,哭得喘不上气。舅舅在旁边添油加醋:“姐夫,倩倩这孩子,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
“别说了。”爸爸打断他,眼神落在我手里的存折上,瞬间明白了。他没骂谁,只是蹲下去,捡起地上的存折,指尖划过那个刺眼的“0”,背一点点驼下去,像被什么东西压垮了。
那天晚上,爸爸在阳台抽了一夜烟。妈妈在卧室哭,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听着墙上的钟滴答滴答走,像在倒计时。
第二章 金镯子换不来的化疗费
第二次化疗的日子到了,医院催着缴费。爸爸把工地的工友借了个遍,凑了两万块,不够。妈妈从樟木箱里翻出那个红布包,把金镯子往我手里塞:“去,找你李阿姨,她认识收黄金的,能多给点。”
李阿姨开了家小超市,见我拿着金镯子,叹了口气:“你妈这是……”
“阿姨,您别问了,就说能卖多少。”我的声音有点哽咽。这镯子是外婆给妈妈的陪嫁,妈妈戴了三十年,洗澡都舍不得摘,说要传给我当嫁妆。
“现在金价跌了,”李阿姨掂量着镯子,“这个成色,最多三万五。”
三万五。一次化疗就要五万。我捏着钱,走出超市时,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街上有卖烤红薯的,香气飘过来,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舅舅总买给我吃,说:“倩倩多吃点,长高高。”
那时候的舅舅,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骑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车筐里装着给妈妈的菜,给我的零食。妈妈总说:“你舅舅心善,以后要好好孝顺他。”
心善?我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给舅舅打电话。
“喂?啥事?”他那边很吵,有女人的笑声。
“舅舅,我妈要化疗了,你能不能先还点钱?哪怕几万也行。”
“钱钱钱,就知道钱!”他不耐烦了,“我说了在周转,你听不懂人话?我这边忙着呢,挂了!”
忙?忙着花我妈的救命钱吧。我看着通话记录里他的名字,突然觉得陌生。
回到医院,妈妈正坐在病床上发呆。爸爸蹲在走廊里,对着手机上的贷款广告发愁。我把三万五递过去,爸爸的手抖了一下:“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