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窒息般的剧痛、刺鼻的血腥味、冰冷的濒死感……如同潮水般轰然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午后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暗相间的光栅。空气里弥漫着公司茶水间飘来的、廉价速溶咖啡和打印纸油墨混合的熟悉气味。电脑主机的风扇发出低沉的嗡鸣,键盘被敲击的噼啪声,同事压低嗓音的交谈声……一切熟悉得令人恍惚。
陈默猛地睁开眼。
他正坐在自己那个位于办公区角落、光线略显不足的工位上。面前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屏幕保护程序是几张风景图片在缓慢切换。右下角的时间,清晰地显示着:14:28。
正是昨天下午,距离那场“意外”发生,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
他回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猛烈地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真实的、带着生机的闷痛。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光滑的,没有玻璃碎片划出的狰狞伤口!身体完好无损!没有那令人绝望的剧痛!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仅仅一瞬,那狂喜就被更汹涌、更冰冷的恨意和决绝所取代!陈耀阳!那张在远光灯后狞笑的脸,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坐以待毙!他要证据!足以把陈耀阳彻底钉死的证据!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平复下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迅速扫过整个办公区。陈耀阳那间用磨砂玻璃隔出来的独立办公室,就在斜对面。透过半开的百叶窗缝隙,能看到陈耀阳正靠在椅背上,双脚嚣张地架在办公桌边缘,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拿着手机,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令人作呕的志得意满的笑容,似乎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谈笑风生。
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不动声色地从裤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一部屏幕边缘已经有些碎裂的旧款智能机。指尖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但他精准地找到了录音软件的图标,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屏幕上,一个小小的红色圆点开始无声地跳动。
他拿起桌上那份需要陈耀阳签字的项目进度报告——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随时可以进入对方办公室的借口。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走到陈耀阳办公室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那扇虚掩着的磨砂玻璃门。
“进。”里面传来陈耀阳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一种主人对领地绝对掌控的随意。
陈默推门而入,反手轻轻将门带上,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杂音。手机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屏幕朝下,紧贴着大腿外侧,那个小小的红色录音点,在布料下无声地、忠实地工作着。
“耀阳哥,”陈默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将文件递过去,“这是海滨新城项目下周的进度排期和预算申请,需要您签个字。”他的目光低垂,落在陈耀阳那双擦得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上,以及那随意搭在昂贵红木桌沿的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