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王鸿义在年会上拍着胸脯承诺：“明年所有骨干年薪翻倍！”
他把亲手打印的合同递给我时笑容亲切：“跟着我干，绝不会亏待功臣。”
签完字后翻到末页，我却发现本该有他签章的位置一片空白。
后来公司最大客户跑单，技术主管带着团队集体跳槽。
王鸿义对着空旷的办公室嘶吼：“我待你们像家人一样！”
我平静地推门而入，将粉碎的机密文件倒进垃圾桶。
“王总，下个月我的新公司就要开业了，名单全是你合同里的‘家人’。”
年会那晚的空气稠密得化不开劣质红酒的味道。酒店宴会厅金碧辉煌，顶灯砸下的光晕虚浮地笼着一张张被酒精泡发的脸。王鸿义站上铺着俗气红地毯的小舞台，聚光灯追着他有些发福的腰身，他敲了敲话筒，嗡嗡的杂音刺得人耳膜发胀。
“静一静！各位兄弟姊妹，一家人！”他声音拔高，带着惯有的煽动性穿透喧嚣，粘稠的人声海浪般退去。他目光扫过下面几桌核心骨干，在我脸上略停一瞬，笑容堆得更加厚实，用力拍了拍自己鼓胀的胸膛。
“我王鸿义！”他声音斩钉截铁，“对得起良心讲一句：跟着我拼过来的，都是我亲兄弟！放心！”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激昂，像抛下一个炸雷，“明年！就在明年！我向你们保证——所有骨干成员，年薪翻倍！”
掌声骤然响起，混杂着口哨和亢奋的欢呼，在浑浊的空气里爆开。邻座的张凯猛地捅了捅我胳膊肘，眼睛发亮：“陈哥！听见没？！翻倍！”隔壁桌传来项目主管刘强一声激动得变调的大吼：“王总威武！”所有人都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被重复加班熬红的眼睛里迸出饥渴的光。天花板上几颗廉价的射灯旋转着，扫下五颜六色的碎光片，在那些兴奋的脸上跳动，把“智创科技有限公司”那几个镶金边的大字映得明明灭灭。我端起桌前的酒杯抿了一口，劣质红酒的酸涩一路滑进胃里，竟奇异地压下了喉头那丝不易察觉的微痒。
三天后，王鸿义的私人助理Lisa扭着腰肢把一份温热的文件夹放在我办公桌上，细声细气：“王总找你，陈工。”
推开门，王鸿义那身价格不菲却总显得紧绷的西装和油亮的脑门一同占据了视线。他正埋首在一盆精心侍弄的绿萝旁，用一把小喷壶细细滋着水雾。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过于浓郁的茉莉香薰味。“陈默啊！快坐快坐！”他抬起头，脸上迅速堆起那熟悉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慈祥的笑容，几步绕回宽大的黑胡桃木办公桌后，那份文件就摊在桌面正中，被窗外透进来的冷白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喏，拿着。”他往前推了推，指尖点在合同标题处：“你可是我们技术部的顶梁柱！年会我说的，绝不是酒话！”他手指用力点了点，“白纸黑字！跟着你王哥干，我亏待谁，都绝不能亏待自家功臣！”他上身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得像在托付家族秘宝。
我拿起那份温热的合同。A4纸洁白的质地有些沉手，标题是标准模板《高级技术岗位聘用及薪资补充协议》，核心条款跃入眼帘：年薪上调至原基础两倍（¥ XXX,000.00），并有额外绩效奖金池。一条条，一款款，清晰得如同精密的代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