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铁皮盒砸在地板上时,发出沉闷的响声。我蹲下去捡,手指先触到一片冰凉的红——离婚证的封皮被磨出毛边,像片被虫蛀过的枫叶。六年了,这东西压在樟木箱底,上面堆着儿子的奖状和褪色的婚纱照,早该和那些过期的体检报告一起,扔进楼下的蓝色垃圾桶。
可现在它躺在掌心,烫得像块烙铁。手机屏幕还亮着,前夫林伟的名字旁边,通话记录停留在三分钟前:“你找找呗,有用。”
有用。这两个字像根针,扎破了我用六年时间缝补的平静。窗台上的薄荷被风掀起叶子,露出背面细密的绒毛,恍惚间又看见他蹲在阳台种花的样子,牛仔裤膝盖处沾着泥土,说:“等开花了,给你泡薄荷茶。”
第一章 红本本里的白月光
樟木箱的铜锁锈得厉害,我用指甲抠了半天才打开。一股混合着樟脑和旧纸张的味道涌出来,呛得我打了个喷嚏。最上面是儿子小宇的三好学生奖状,烫金的字在昏暗中闪着微光,那是他小学三年级得的,现在他都上初二了,个头蹿得比我还高。
“妈,你翻这个干嘛?”小宇背着书包进门,踢掉运动鞋的声音在客厅里撞出回音。他瞥见我手里的离婚证,眉头皱了皱,“这不是早该扔了吗?”
“你爸要。”我把红本本塞进文件袋,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卷角,像摸到六年前民政局走廊里的塑料座椅,凉得刺骨。
小宇换鞋的动作顿了顿:“他找你?”
“就问这个。”我避开他的眼睛,去厨房给他倒牛奶。冰箱里还剩半盒草莓,是上周他来住时买的,现在已经蔫了,像一颗颗皱巴巴的红玛瑙。
离婚那年小宇才十岁,抱着我的腿哭,说不想让爸爸搬走。林伟蹲下来揉他的头发,说:“爸爸还在这个城市,想爸爸了就给我打电话。”那天阳光特别好,透过民政局的玻璃窗,把他的影子钉在地上,像个仓皇逃窜的标点符号。
“他没说别的?”小宇啜着牛奶,眼睛瞟向茶几上的旧照片——那是我们一家三口在游乐园拍的,林伟把小宇扛在肩上,我站在旁边笑,门牙上还沾着冰淇淋。
“没。”我把照片倒扣过来,“作业写完了?”
他“嗯”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关门声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我心上。这六年,我和林伟默契地维持着“合格前夫前妻”的人设,他按时给抚养费,逢年过节接小宇去奶奶家,除此之外,连朋友圈点赞都吝啬。上次在超市遇见,他推着购物车往零食区走,我绕去了蔬菜架,像两条平行线,在同一个空间里刻意错开。
可现在,他突然要这红本本。
闺蜜晚上发来视频,屏幕里她敷着绿色面膜,像只青蛙:“绝对没好事!要么是想复婚,要么是想坑你!”
“复婚?”我笑出声,指尖划过手机壳上的裂纹,“他当年提离婚的时候,头都不回。”
那天是林伟的生日,我炖了排骨汤,买了个巧克力蛋糕。他回来时带着一身酒气,把离婚协议拍在桌上,说:“签字吧,我累了。”我问他为什么,他盯着蛋糕上的“生日快乐”四个字,突然笑了,说:“你不觉得我们俩像这蛋糕吗?看起来甜,其实早就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