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汤在锅里炖到凌晨,凉透了,我一勺没喝。
“那就是他要再婚,自己的证丢了!”闺蜜斩钉截铁,“我表姐就是这样,前夫找她要离婚证,转头就跟小保姆领了证!”
我对着屏幕叹气。林伟的离婚证,当年被他折成小方块,塞进牛仔裤后兜。我记得特别清楚,走出民政局时,他掏烟,红本本掉出来,被风吹到马路牙子上。他弯腰去捡,动作慢得像在捡一片碎玻璃。
“他自己的证肯定还在。”我说,“他那个人,什么破烂都舍不得扔。”
他的工具箱里至今留着我给他买的第一把螺丝刀,锈得转不动了;衣柜最底层压着我们第一次约会时穿的格子衬衫,袖口磨出了洞;就连我当年生气摔碎的陶瓷碗,他都一片片捡起来,用胶水粘好,摆在书架上,像件丑陋的艺术品。
这样的人,怎么会弄丢离婚证?
窗外的月亮爬上树梢,把樟木箱的影子拉得老长。我又打开文件袋,离婚证上的照片有点褪色,林伟的头发还很密,不像现在,发际线退到了头顶中央。我们俩都没笑,表情严肃得像在拍遗照。
“当年你为什么不笑?”我对着照片里的自己喃喃自语。那天阳光明明很好,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说“靠近点”,林伟往我身边挪了挪,肩膀却绷得像块木板。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伟。我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按下接听键。
“找到了吗?”他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
“嗯。”
“明天……方便给我送过来吗?”他顿了顿,“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后来改成了麻辣烫店,去年路过时,看见又换成了五金店。
“我给你寄过去吧。”我说。
“不行,得当面给。”他的语气很坚决,“就半小时,不耽误你事。”
电话挂了,听筒里还留着他的呼吸声,像六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在客厅抽烟,烟灰缸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我躺在床上听着,数到第三十二根烟时,天就亮了。
第二章 五金店里的旧钥匙
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下班,把离婚证塞进帆布包。地铁上遇见小宇的班主任,她笑着说:“小宇最近进步很大,数学考了全班第三。”我道谢时,手指在包里捏着红本本,边角硌得掌心生疼。
老地方果然成了五金店,招牌上的“扳手”图案掉了个角,像缺了颗牙。林伟站在门口,穿着灰色夹克,头发比上次见时更稀了,手里拎着个工具袋,拉链没拉好,露出半截卷尺。
“来了。”他朝我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晒干的菊花。
“给。”我把文件袋递过去,不想多待。
他没接,指着店里:“进去说吧,外面风大。”
五金店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货架上摆着各种型号的螺丝和水管,老板娘趴在柜台上打盹,收音机里放着咿咿呀呀的评剧。林伟拿起一把螺丝刀,转了转,说:“当年给你修梳妆台,用的就是这种。”
我没接话。那梳妆台现在还在卧室里,抽屉的滑轨早就坏了,我懒得修,每次都用力拽。
“找这证,是为了房子。”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想把爸妈那套老房子过户给小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