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子——不再是她纤细瘦弱的人形！
月光下，墙壁上赫然映着一个狰狞、扭曲、头生犄角、身躯盘踞的庞大龙影！那龙影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龙口微张，仿佛要择人而噬！阿菱如遭雷击，手中的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一声凄厉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第四章 乌老爹的逆鳞楔**
镜湖镇唯一对阿菱没有流露出明显恶意或贪婪的，只有住在镇子最西头破船屋里的乌老爹。他年轻时是镇上最好的船匠，也是当年参与钉下镇龙桩的几人之一。如今他双目浑浊如烧焦的木炭，几乎完全失明，但一双耳朵却灵敏得异乎寻常，据说能听到湖底龙须拂过泥沙的细微声响。
阿菱在一个黄昏，敲开了乌老爹那扇吱呀作响、散发着桐油和朽木气味的破门。屋内昏暗，只有一盏小油灯摇曳着豆大的火苗。乌老爹佝偻着背，坐在一张矮凳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件东西——一根三寸长短、通体乌黑油亮、形似獠牙的楔子。那楔子不知是什么材质，非金非木，在昏暗的光线下，竟隐隐反射出如同焦月般冰冷死寂的光泽。
“乌老爹……”阿菱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求您……把那逆鳞楔给我吧！”
乌老爹缓缓抬起头，那双“焦炭”般的眼睛似乎“看”向阿菱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刻的沟壑。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朽木：“给你？小丫头，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能撬动龙之逆鳞、释放它无边怨气的楔子！放了它？它脱困的第一件事，就是索我的命！”他猛地撩开自己油腻破烂的衣襟。
阿菱倒抽一口冷气！
乌老爹枯瘦如柴的胸膛上，赫然烙印着一个碗口大的、扭曲狰狞的龙形疤痕！那疤痕并非普通的烧伤或烙印，而是如同活物般嵌入了皮肉深处。最骇人的是，疤痕的核心位置，竟然镶嵌着一片边缘翻卷、深深刺入血肉的银色龙鳞！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片逆鳞与皮肉的结合处，竟生出了一圈浓密、卷曲、如同水草般的黑色毛发，活脱脱就是传说中龙须的模样，正随着乌老爹的呼吸微微颤动，仿佛扎根在他的血肉里吸食着生机！
“首桩……是我钉下去的。”乌老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这楔子，就是悬在我头顶的刀。龙在恨，我能听见……它无时无刻不在恨！”
阿菱“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上，额头重重磕下：“老爹！求您了！给我！我爹欠的债……我替他偿！用我的命偿！”
乌老爹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冷笑，那笑容里没有嘲讽，只有无尽的悲凉：“傻丫头……你爹欠下的，哪里是能用命偿清的债？那是……命债！血债！孽债！”他枯瘦的手指忽然指向门外，那方向正是镜湖中心，“听！你仔细听！它在翻骨！它在挣那根刺在它脊梁上的铁桩子！”
阿菱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死寂的空气中，果然隐隐传来一阵阵沉闷、滞涩、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仿佛有巨大的铁链在湖底深处被什么东西反复拖拽、摩擦着坚硬的岩石。那声音时断时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暴戾，像一头被囚禁了千万年的洪荒巨兽，在永夜中辗转反侧，每一次翻身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怨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