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像野草似的疯长,连张工都忍不住找陈守业打听:“老陈,勘察组那边有啥说法?那石根到底是啥?”
陈守业哪敢说?他只知道,每天送完东西,郑文斌都会让他在帆布棚外等着,等他们把数据记完,才让他走。有一次他多等了会儿,听见小王跟郑文斌说:“郑工,测出来了,石根里的石英晶体排列方向很一致,像是被强磁场‘磁化’过,这在自然形成的矿化化石里很少见。”
“水呢?水样分析怎么样?”郑文斌问。
“水里面含有大量铁氧化物,还有悬浮的石英颗粒,跟石根的成分对应得上。”小王顿了顿,“最奇怪的是,水的导电率特别高,比一般的地下水高十倍。”
陈守业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些词儿比隧洞的石头还硬。直到第四天早上,他刚把窝头递给小林,就听见隧洞里传来小王的喊声:“郑工!你快来看!影子又出来了!”
陈守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跟着郑文斌冲进隧洞,只见掌子面的水洼里,灰蒙蒙的影子又“浮”了起来。这次比上次清楚多了:能看出是个男人,穿的不是宽袍大袖,是短褂子,裤腿卷到膝盖,手里拿着个像锄头的东西,正在地上刨土,动作一下一下,特别用力,像是在挖什么硬东西。
“开灯!”郑文斌喊道。小王赶紧打开矿灯,光柱照在影子上,影子却没散,反而更清晰了。小林举着相机“咔嚓咔嚓”地拍,手都在抖。
“注意看它的动作和周围环境。”郑文斌的声音很稳,“水洼里的水在流动,光线经过水面折射,加上岩壁的磁场干扰,形成了这个影像。”他指着影子旁边的岩壁,“那里的石根最密集,剩磁最强,可能就是‘成像源’。”
影子持续了大概三分钟,随着水洼里的水变清,慢慢淡了下去,最后消失在岩壁的裂缝里。小李正好路过,吓得脸都白了:“真有影子!我说啥来着!”
郑文斌没理他,蹲在水洼边,用手指蘸了点水,又摸了摸岩壁:“小王,记一下,此时水温18度,磁场强度0.4高斯,湿度80%。”他转头对陈守业说,“老陈,你见过这影子做别的动作吗?”
陈守业愣了愣,突然想起梦里的情景:“好像……好像在念叨啥?但听不清。”
郑文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不是鬼,也不是幻觉。你们听说过‘天然留影’吗?就像北京故宫的红墙,有些老建筑的墙壁在特定条件下,能把当时的光影记录下来,过几十年、几百年,遇到相似的环境,又能把影像‘放’出来。”
“石头也能当胶片?”张工挤过来,眼镜都快贴到岩壁上了。
“理论上可以。”郑文斌拿起块石根碎块,“石英晶体有压电性,赤铁矿能记录磁场,当它们在强磁场、高湿度的环境下,遇到剧烈的地质活动(比如地震、岩层挤压),就可能像录音机一样,把当时的声音、光影‘录’下来。”他指了指影子,“这个影子,很可能是几百年前,甚至几千年前,有人在这一带活动时,被石根‘录’下来的影像。”
陈守业听得眼睛都直了。他想起老家祠堂的土墙,阴雨天会显出以前贴过的年画印子,原来这石根就跟那土墙一样,只是“录像带”更老,藏在山肚子里,被他们挖隧洞给“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