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搬进新公寓的第一晚,我就听见床底传来沉重呼吸声。

比妻子的呼吸声整整慢三拍。

我偷偷录音发给心理医生,波形图证实了这个诡异节奏。

当我们激烈缠绵时,那声音突然加速接近。

黑暗中妻子咬着我耳朵呢喃:“它在学我们呢…”

我掀翻床垫发现布满爪痕的录音笔,播放键被压住。

最后一刻录音夹杂妻子尖叫:“别回头!它不是——”

身后传来冰冷抚摸:“亲爱的…我进步了吗?”

1 新居的底噪

搬进松涛公寓709室的第一夜,城市雨水的潮湿还沁在墙壁里。

打包箱堆在客厅像沉默的黑色墓碑,空气里弥漫着旧报纸、新油漆和某种陈年木头腐朽的淡淡甜腥混合的气味。

妻子苏晚把最后一个枕头拍得蓬松,重重甩在簇新的双人床上,激起一阵看不见的尘埃旋流。

“总算有个像样的窝了。”她嗓音里带着搬迁后的疲惫和一丝雀跃,脸颊蹭着柔软的埃及棉枕套,像只终于找到落脚处的猫。

黑暗中,她摸索着靠过来,温暖光滑的脚趾勾搭我的小腿,呼吸平稳悠长,带着沐浴露淡淡的茉莉香气,节奏轻缓地拍打着我的耳廓——一个呼吸,两个呼吸,绵长而令人安心。

我侧过身,手臂环住她带着微微汗意和热气的腰肢,正准备沉入这平凡却珍贵的倦意里。

就在意识行将滑入深眠的那条边界线上,另一种声音像墨水滴入清水般缓慢扩散开来。

噗…嘶…

沉重,黏稠。像被厚厚的油脂裹挟着,艰难地在狭窄管道里蠕动。

那不是卧室该有的声音。

不是冰箱的低鸣,不是遥远夜车的呜咽,不是窗外风吹过新栽梧桐枝叶的窸窣。

那声音的源头,无比清晰地指向我们正躺着的那张床。

床底。

噗…嘶…

它比苏晚的呼吸慢;

我凝滞了思维,让感官像最精密的仪器那样运转,捕捉两个声源的缝隙。

苏晚吸,呼——一次循环结束;

隔了一秒,两秒?黑暗中时间模糊粘稠,只凭原始的生理感知在计数;

来了,第三秒上,那个沉重的呼吸声才堪堪响起。一个明确的拍点:比苏晚的呼吸晚了三拍;

噗…嘶…

一股冰线顺着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

冷汗从颈后渗出;

我全身的肌肉都在发僵,像是被无形的冰水浸透,只有手臂环着苏晚的那一小片皮肤感受到她温热的、属于活人的鲜活触感;

黑暗中,我的手指无声地收紧,指尖陷入自己另一只手背的皮肉里,留下半圈月牙形的凹痕。

痛感微弱而真实。

不是梦;

身边,苏晚的呼吸依旧平稳,甚至发出了一个模糊甜腻的鼻音,身体依恋地朝我怀里挤了挤,浑然未觉床下那个与寂静格格不入的存在。

我屏息。如同最拙劣的捕食者,伪装着沉睡的猎物;

耳廓极力捕捉着下方传来的每一个音节,分析着每一个空气湍流的褶皱。

噗…嘶…噗…嘶…

不是风声可以模仿的湿重感。不是水管里水流可能的回响;

更不是老鼠爪子能划出的节奏;

那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的……专注?它似乎也在聆听。

听我们的呼吸,听我们血液奔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