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血液冲刷着太阳穴,擂鼓一般,和那慢三拍的节奏诡异地错落重叠。
2 声纹上的幽灵
松涛公寓崭新锃亮的电梯轿厢里映出我的脸。苍白,眼底布满血丝,两个浓墨重彩的黑眼圈如同胎记。我抱着笔电,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昨夜所有打包的疲惫都已退去,只剩下一种被榨干的枯竭感,和骨骼深处沉淀的寒意。
公寓经理王胖子腆着肚子,油光满面,唾沫横飞地跟我炫耀着公寓的“五星级物业服务”和“负离子新风系统”,丝毫没留意我的沉默和恍惚。
“就昨晚,第一晚,”我突兀地打断他关于垃圾分类的冗长指导,声音干涩,“主卧…那张床,原配的?底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新床!绝对新!”王胖子被我问得一愣,随即堆起笑容,“跟您签单那天一起送来的!高密度板骨架,法国原装进口天然乳胶垫!躺上去跟云朵似的,保您睡得香!”他拍着胸脯,身上的油汗味混在电梯消毒水的刺鼻气息里扑面而来。
“那床底……空间呢?能……进人吗?”我的舌尖抵着后槽牙,费力地挤出字眼。
“哎哟我的陈先生!”王胖子夸张地叫起来,“您这想象力!床底下塞根手指头都嫌挤!您要是嫌卫生难打扫,咱物业每周有一次免费深度清理服务!包您床底下连根猫毛都没有!您是做学问的,太累了出现幻听也正常,咱这楼隔音……”
他的喋喋不休被我甩在身后。我猛地按下开门键,几乎是逃出了那股混浊的油汗和消毒水气息。
上午十点,“新视野心理诊所”的冷气开得像是太平间。
我坐在那张熟悉的、过分柔软的深灰色咨询沙发里,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沙发对面,林玥医生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的审视。
她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冷静。
“再描述一遍那个声音,陈默。用你的专业术语。”她的声音温和,却有着不容分说的剖析力。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笔电外壳上划动:“沉重。音调低沉,平均频率低于70赫兹。振幅不大,但穿透力强。
有明显的湍流噪音叠加,模拟肺叶张合阻力过大的气流特征。
更重要的是节奏——绝对的、持续的、与苏晚呼吸呈三拍延迟的相对关系。如同……”
“如同一个低劣的模仿者?”林玥在笔记本上沙沙地写着,眉头蹙起。
“对。一个专注却力不从心的模仿者。”一股荒谬的战栗爬过我的背脊。
我看着林医生翻开了我的手机,连上数据线,调出了昨晚在床上、在被那个声音攫住之后,偷偷开启的录音文件。
屏幕上复杂的声波分析软件开始运行。
两条声音波纹被拉长、分离、染色、标注。绿色那条,是苏晚在睡眠中舒缓平和的呼吸曲线,波浪温柔起伏。
红色的另一条,是凌晨一点零七分到一点二十二分,从床下传来的声音。
那红色声纹,如同黑暗中一条诡异的蛇,扭曲、粗糙、带着密集的毛刺。
每一次波峰的出现,都固执地、精准地,落后于苏晚绿色波峰三个完整的时间间隔。
每一次波谷,亦如是。
软件清晰地计算并标识了那个刺眼的参数:延迟:3.0拍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