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谢忱是童年挚友,也是宿命死敌。 十年间,我们在纽约雨巷互开致命空枪,在柬埔寨炸毁佛像却合力逃生。 最后一次任务,他本可杀我,却将医疗包扔进雪坑。 三年后游乐园重逢,我搂着未婚夫排队,他挽着新女友买冰淇淋。 旋转木马童谣响起时,我们隔着人群点头致意。 他无名指的戒指反光刺进我瞳孔——像当年瞄准镜的冷光。 原来最痛的BE不是死亡,而是活着释怀,各自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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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冲进阴沟里。纽约布鲁克林这条废弃工厂区的窄巷,弥漫着铁锈、陈年机油和某种动物腐烂后又被雨水泡发的甜腥味。我后背紧贴着一堵冰冷湿滑的砖墙,粗粝的颗粒感透过被雨水浸透的衬衫硌着皮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铁锈味,肺叶艰难地扩张,胸口被某种无形的重物死死压住——不是恐惧,是一种更沉、更熟悉的东西,沉甸甸地坠在心脏下方。
巷口那边,传来靴子踏破积水的声音,稳定、精确,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压迫感。谢忱。我知道是他。代号“蝮蛇”。我胸腔里的那颗器官猛地一缩,随即又沉重地搏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鼓点。十年了。从湄公河畔那个浸透血与火的黄昏开始,这场猫鼠游戏就从未停歇,只是角色总在互换。有时是我追着他,子弹擦过他扬起的风衣下摆;有时是他堵着我,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我们像两枚被诅咒的硬币,一面是刻骨的恨,一面是……无法言说的东西。硬币每一次翻转,都带着死亡的呼啸。
我缓缓吸进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铁锈和腐败气息。握枪的手稳得出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虎口处传来扳机护圈冰冷的触感。雨水顺着额发流下,滑过眼角,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巷口的脚步声停了。空气瞬间凝固,只有雨点砸在废弃铁皮屋顶上的单调噪音,密集得令人窒息。
就是现在!
身体比思维更快。我猛地侧身探出掩体,手臂绷直如钢索,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巷口那个同样敏捷闪出的身影。他穿着深色的防水夹克,帽檐压得很低,雨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几乎在同一毫秒,他的枪口也稳稳地指向了我的心脏。
时间被无限拉长、扭曲。雨丝在昏黄的路灯光晕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隔着这张冰冷的网,我看到了他帽檐阴影下的眼睛。那双眼睛,曾在柬埔寨吴哥窟摇曳的烛火下映照出佛龛的悲悯,也曾在我于雪山濒死边缘时,流露出深不见底的复杂。此刻,那里面没有杀意,没有仇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以及一丝……近乎疲惫的倦怠?我们像两尊被雨水冲刷的青铜雕像,凝固在生与死的临界点上。扳机上的食指绷紧,只需再压下一丝微不足道的力道,这场延续了十年的噩梦就能终结一方。肌肉纤维在无声地尖叫,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如熔岩。杀了他!杀了他!一个声音在颅腔内嘶吼,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耳膜。
然而,另一个更深沉、更顽固的声音却如冰冷的潮水般漫过所有喧嚣。它是湄公河浑浊湍急的水流声,是柬埔寨古寺外震耳欲聋的爆炸后,他嘶哑着把我从碎石堆里拖出来的喘息声,是雪山刺骨寒风中,那个孤零零落在我脚边的、沾着血迹的医疗包沉甸甸的触感……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和声音在我脑中炸开、旋转、最终汇成一片刺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