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死。"他声音很轻,"只是不属清霄,不属黄泉,只属桃花村。"
话音未落,祠里的香突然烧得极旺。
青烟腾起时,顾昭远恍惚看见赵三娘、陈阿婆、挑水的老张头...全都站在他身后,影子叠着影子,齐声说:"护我晚照,佑我顾生。"
柳氏瘫坐在地,手指抠进青砖缝里,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从此再没人听过她说话。
入秋时李玄青来了。
顾昭远正抱着苏小棠晒南瓜干,就见山路上走来个灰衣老者。
他没带飞鹤,没佩青霄剑,只提了个布包。
"师傅。"顾昭远起身,小棠在他怀里蹭了蹭,继续打盹。
李玄青站在祠外,望着那盏纸灯看了很久。
风掀起他的衣摆,他从布包里摸出枚玉牌,扔进了村前的小溪。
清霄令沉下去时,溅起的水花里映着灯上的并蒂莲。
"我错了。"他说,声音比从前轻很多,"当年你说'渡魂要渡人心',是我没听。"
顾昭远没接话。
小棠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哼起童谣——是苏晚照生前常唱的那首,"桃花开,燕归来,阿姐背我过石桥..."
李玄青走后第三日夜里,顾昭远又去祠里添灯油。
灯焰突然比往日亮了三分,灯面上的并蒂莲纹路里,隐约又有墨痕在攒动。
他凑近了看,就见新的字迹正从花瓣里渗出来,第一笔是竖,第二笔是横折...
窗户外传来夜鸟的啼鸣。顾昭远屏住呼吸,指尖轻轻覆在灯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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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纸灯引魂夜,谁在叫我名字
灯焰“噼啪”炸响。
顾昭远屏住的呼吸泄了一半,就见灯面上缓缓洇出五个字——“顾昭远,谢谢你”。
墨迹未干,灯纸又恢复素白,只剩并蒂莲在暖光里晃。
自那夜起,祠堂的纸灯再没熄过。
子时三刻,灯焰忽明忽暗,像有人伏在灯芯边说话。
起初村民只当是穿堂风,直到赵媒婆守祠换油那日。
她举着油壶凑近,灯焰“刷”地窜起三寸高,孩童笑声从灯芯里淌出来,紧接着一声清亮女音:“昭远。”
油壶当啷落地。
赵媒婆跌坐在地,见灯纸上渗出血纹般的字迹:“我想你了。”她连滚带爬撞开祠堂门,消息像长了翅膀,次日起再没人敢走祠堂那条路。
唯顾昭远每夜必来。
他坐在蒲团上,指尖反复抚过灯面那行血字,仿佛能透过纸纹触到她指尖的温度。
他知道这是执念残念借了村民愿力显化——她入轮回时没饮忘情水,魂里还攥着对他的执。
可轮回线早缠上了新体,这灯上的字,不过是一缕不肯散的余念。
他不说话,只每日在灯下写封信。
黄纸折成小团,往灯焰里一送,火舌卷着字烧得噼啪响:“我在等你长大。”
秋夜的风刮得松林簌簌响时,白石道人现身村外。
他手里攥着枚裂纹铜镜,镜面浮着几片桃瓣光影。
“阴阳契未解,共生符未毁。”他对着镜子低语,“她虽入轮回,魂根还系着你心脉。”
话音未落,镜中景象骤变。
江南医户的宅院跃入镜面,襁褓里的女婴正抓母亲发簪,额角桃花痣泛着微光。
婴儿忽然转头,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盯进镜里。